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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扇窗确实暗了下去,但仍有旖旎红光往外映着,那是洞房花烛,会彻夜长明。
    这个时辰,府中宾客已散,爆竹停歇,夜色里的一个个院落都沉寂下去,两个婢女站在空荡的廊下,僵持片刻,忽然又听到了一点动静。
    细微的、在如此宁夜中才能隔窗感知到,难以以词句形容,但又能凭直觉做出判断:那是床榻间才会发出的动静。
    窸窸窣窣。
    似乎还有人宛转克制的叹息。
    “这、”彩蝶率先回过神来了,“翠庭姐,二公子的墙角我可不敢听啊,你想听你听,我走了。”
    她头也不回碎步往院中厢房走,翠庭愕然,想跺脚,又不敢跺,只能快步跟上去,顶着一张大红脸斥道:“你胡说什么,谁想听了,我、我是那样人吗……!”
    **
    新房内。
    许融坐在炕边,拽着喜帐捂着脸,使劲忍笑。
    她忍得颤抖,满床喜帐也跟着颤抖。
    几步远外,萧信干巴巴站着,终于忍无可忍:“许姑娘,这到底有什么好笑?!”
    许融的声音也在颤抖:“你、你等我一会——”
    萧信不想等了,他上前要将许融膝上放着的一条布巾赌气扯走,那布巾本来团成一团,还不大看得出来,被这一扯,里面的大片血色露了出来,乍一看触目惊心。
    许融一见,拽着喜帐又是一阵抖。
    她勉强拉住布巾另一头,挽留萧信:“二公子,你、你等一等,听我说。”
    萧信给她颜面,撒开手,冷冷盯她。
    许融掐了手心一把,终于调整过来,又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二公子,我知道你是好意,也想得周全,但有些问题你可能没打听清楚——或者就没有打听?”
    萧信没回话,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像是僵住了。
    许融得到了答案,笑叹:“我知道了。二公子,我不是取笑你,你洁身自好,端正磊落,是君子品行。只是这个,”她低头把布巾放到一边,侧身把床头被子一层层掀开,掀到最底下取出一块方形绢布来,绢布正中也有血渍,但与那布巾上的一大片比,便如小溪与湖海。
    “洞房不会如二公子以为的那样——嗯,血流成河。”
    许融委婉解释,她还想给萧信普及一下生理知识,如果女子身体发育成熟,不流血也是正常的,但一抬头,她又说不出来了。
    萧信杵在当地,瘦瘦高高,许融面对他时一直有阅历上的心理优势,但这优势没有大到令她在某些特定话题上仍然可以畅所欲谈。
    无论萧信看上去少年气多重,他已经十八岁,在法律上是一个成年男人了。
    许融忽然觉得手中的绢布有点棘手,她镇定地塞回去床头,总结:“——我打听过的,用我的这块就行了。”
    “……哦。”
    萧信应了一声,低头把自己准备的那块布巾拿起来,团吧团吧,很快地、逃也似地走了。
    第23章 二公子肯赏脸吗?……
    翌日。
    许融这一夜睡得还不错,她没有认床的毛病,不论吉安侯府还是长兴侯府,对她来说都算客居而已。
    掀被下床,她竖起耳朵听了片刻,感觉对面没有任何动静,便蹑手蹑脚地过去,将帘子掀开一看,暖阁里面空荡荡,炕上整整齐齐,好似无人躺过。
    这位二公子做事有头有尾,大半时候还是叫人放心——除了昨晚那种乌龙之外。
    许融伸了个懒腰,放心叫进白芙来,把那块绢布、也就是所谓的“元帕”丢给她,好让她去应付萧夫人方面的来人。
    白芙觑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姑娘——”
    许融:“嗯?”
    白芙的脸红了,吞吞吐吐地道:“姑娘,你、你身上还好吧?”
    “很好啊。”许融话出口忽然反应过来,她忍笑,一本正经地道,“只是腰有一点酸痛。”
    昨天绕城时坐轿子颠多了。
    白芙松了口气,忙忙地道:“那就好。临行前太太叫了我去嘱咐我,恐怕二公子鲁莽,伤着了姑娘。若是姑娘说不适,就要想法子劝阻二公子,别、别叫他连着来。”
    说到后面,她又磕巴起来。她还是个姑娘家,不很懂里头的事,也不好意思提起。
    许融不知道许夫人此语,闻言就势给将来打了个埋伏:“没事。二公子要读书,也没工夫沉迷女色。”
    她没告诉白芙这桩婚姻的真相,一来解释起来太麻烦,二来白芙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平白叫人多一桩心事,天天提心吊胆的,也没必要。
    白芙就傻乎乎地点头:“嗯,二公子天没亮就起来了,点了灯在东次间那边读书,我听见声音,没敢过去打扰,也叫她们动作都放轻些。”
    许融听了颇觉满意:“很好。”
    红榴青枣两个合力送进洗漱用的各样物事来,收拾过后,许融到梳妆台前坐下,这座黄花梨妆台连同镜匣都是她的陪嫁,婚期前一天就送过来安置好了,妆台色褐黄,木质细腻而温润,镜面则与妆盒连为一体,每一个雕刻纹路都炫示着匠人高超的技艺。
    以及有钱。
    “我给姑娘梳个百合髻吧?”白芙问。
    许融不挑——不挑的原因在于这张脸太能打了,怎么折腾都好看,她无所谓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