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起码我们已经做我们能做的。”西门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转而宽慰洛姜。
洛姜扯着袖子擦着眼泪,哽咽道:“师父,只是给他们粮食不够——”
不够。
远远不够。
西门拧着眉头看着这满地焦尸,回答洛姜道:“的确不够,听说长安城附近出现了一伙义军,他们和寻常的流民叛军不太一样,我已经决定去看看了。”
只是这一趟最终是没有成形的。
薛怀和秦艽在西门要出发长安之前,日夜奔袭,及时拦截住了他。
“大人,天上有什么!”
工人的喊声拉回了西门的思绪,他下意识拉着贲君停下,抬眸去望,正好与从天而降的李照对上了视线。
“你是——”西门迟疑了一下,没认得出来面前这个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的姑娘是那几位沁园干事嘴里时常提到的李照。
“我是李照。”李照翻身下了丹顶鹤,嘴里说着,眼睛则是看向了后头,“你们是从冶炼厂回来的?可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人?”
西门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说:“今日冶炼厂很太平,出工时间是正常结束的,李姑娘想知道些什么?”
李照垂眸落在西门身前的这个姑娘身上。
圆脸,月牙眉,樱唇。
以及盲眼。
是千巧门内门排行第三的那个叫做贲君的姑娘。
确认了贲君的身份之后,李照的目光从贲君那略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一路往下,看向了她交错着搁在膝上的猝然收拢的手指。
“我收到线报,说是东边会有敌袭,西门先生不如再想想,今天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李照抬手摸了一把丹顶鹤的羽毛,让丹顶鹤原地待命,自己则是边说边往西门那边走去。
只是她这话虽然是在对西门说,但审视的眼神却是故意落在了贲君身上。
贲君能敏锐地感知到李照的视线。
顶着李照这能穿透人心的视线,贲君僵着背,嘴唇翕辟数下,随后抢白道:“李、李姑娘,你这话说得……难不成是在怀疑我和师父骗你?说没有异状,那就是没有异状……”
“贲君……”西门惊讶于惯常不喜欢说话的贲君突然间说了这么长一段,而且还是用十分冲的语气和一个并不认识的人去说。
见贲君这样,李照基本可以确定她绝对知道些什么。
于是,李照笑了笑,抬眸对西门说道:“西门先生带着工人们先回去吧,我和贲君姑娘聊聊,如何?”
听上去是李照在与西门打商量,可实际上她那笑完的脸上只剩下了森冷。
西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自己脚底往头顶冲,他刚要拒绝,就看到眼前白光一闪,那位从天而降的李照姑娘就已经拔出了她背后的那柄黑色长剑。
“我向你保证贲君姑娘的安全,这是我的承诺。”李照的剑并没有指向西门,而是剑尖点地,戳出了一个不浅的土坑来。
“李姑娘,你想问什么?”西门自然是不可能放任李照与贲君私谈的,尤其是在李照表现出不善之后。
可惜李照并没有什么耐心去好好和西门说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在躁动着,提醒着她,那个东西近了。
什么近了?
是什么?
李照的鼻息粗重了起来。
其后,她眼眶发红地看着西门,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现在带他们走,我能保证将贲君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但是你要再多说一个字,我不介意先杀了你。”
压不住的暴戾让李照通身带着一种杀气。
西门还想要说什么,贲君却是吞了吞口水,赶忙开口:“师父,李姑娘既然这么说了,您就先带宫人们回去吧,她不会害我们的。”
后头的工人们哪儿见过这个架势,连忙一窝蜂地过来把西门给架走了。
等到人都走了,贲君这才揪着裙摆,抬头对李照说道:“我想,李姑娘你说的是它吧。”贲君并看不到李照,但她说话时朝向的地方,却精准地找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照。
躺在贲君掌心上的,是一块灰白色的骨片。
李照没想到让她如临大敌的居然只是义体的碎片,当下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回神。
“李姑娘……?”贲君感觉到了周身气氛的凝滞,有些疑惑地喊了她一声。
正当贲君要继续开口时,突然间四周地动山摇了起来,林间簌簌作响,狂乱的风在一瞬间鼓到了李照和贲君的面前。
“抱紧!”李照揪着贲君的衣服将她往丹顶鹤的方向甩去,同时接过她掌心的那枚碎片握紧,另一只手则挽着剑花看向风来处。
天边最后一抹橙黄消失。
呼——!
一阵猛烈的飓风呼啸而来。
李照震惊地仰头看去。她看到一只巨大无比的黑色鲲鹏从头顶呼啸而过,那阴冷到极致的气息转眼间就将她给笼罩了,刺得她浑身如刀削斧砍般疼痛。
然而当她回身去看后头的丹顶鹤与贲君时,却发现贲君安然无恙地坐在丹顶鹤身后,除开有风撩动她的裙摆外,似乎没有别的不适了。
下一秒,鲲鹏的翅膀从丹顶鹤以及贲君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这东西是冲我来的。
李照立刻明白了这一点。
没了顾忌之后,李照便躺平了,不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