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但愿一切都只是她多想了。
轰隆!
瞬息之间,黄昏之日西坠,取而代之的是电闪雷鸣与瓢泼大雨。
大堂有伙计见客人要出去,连忙举了油纸伞递过来,殷勤道:“您带上这个,这雨大,店里另有蓑衣,您看可需要?”
“有劳,伞就够了,多谢。”李照接了油纸伞,摸了十文钱出来放在伙计掌心里,接着就顶雨冲了出去。
她一路飞奔回客栈,匆匆忙忙将雨伞递给正下楼的薛怀之后,寻去了林雨秋所在的房间。
屋里漆黑,但能感觉到有人轻叹了一口气。李照便屈指叩了几下房门,轻声喊道:“林前辈,可能一叙?”
林雨秋是在屋内的。
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离开蜀山,为的就是查明他那几个弟子的死因。
眼下他颓然地坐在床铺旁,既有些不适应白日里的交际,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明日继续,心中天人交战。
正战着,就听到了敲门声。
林雨秋花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这是谁的声音。
“来了。”
他慢吞吞地起身,全然没有什么前辈的架势,拉开门之后,更是强打起了笑容,问道:“原来是李小友,时候不早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照拂袖一礼,恭敬地说道:“前辈宗门里遇难的那几位同道,是何年何月何日生辰?如今我可能已经抓住了谋害他们之人的一些细节,烦请前辈告知。”
林雨秋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劳李小友挂心了,两位弟子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可是丁卯年,戊申月,乙亥日?”李照受不了他这慢吞吞的性子,忙截过林雨秋的话,急切地问道。
“正是——”林雨秋的话刚出两个字,李照就已经跑了。
一句多谢落在屋里,与窗外噼里啪啦的雨点声交织在了一起。
百里霜端着自家徒弟从李照房里顺来的糕点,正大快朵颐时,门歘的一下就被推开了。李照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瞥了一眼百里霜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糕点,摆了摆手。
“你来做什么?”百里霜既然收了半路没收得成,便干脆大方地端着继续吃了。
李照坐在他面对喘了几口,捋顺气息之后,问道:“白商陆多大了?几年生人?,几月几日?”
闻言,百里霜皱着眉头停了手,反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商陆如今遭了罪,昏迷不醒呢。”
“总之是有急事就对了。”
她都这么说了,百里霜也就放了糕点,仔细想了想,回答说:“我领他时,他襁褓之中什么也没有,不过他当时看上去不足月,自然也就能推出年份来,所以该是丁卯年、戊申月,如今二十有六。”
具体的日期百里霜是无法确定的,后来是他抱白商陆回谷里时,白商陆顺手抓了那种在庭中的白商陆草,才给他在那一天定了名字与生日。
问到这儿,其实就只剩去核查王巨的生卒年了。
李照起身要走,百里霜却是连忙起身拖住了她的衣袖,问:“你问这是为了什么?”
这人匆忙进来,问了生辰就走,一点儿口风也不对他透漏,可不叫他这个当师父的开始着急了。
看他着急,李照便又坐了下来,一边顺便往门外招了招手,一边问百里霜:“王巨,这人你认识吗?”
门外是正巧路过的林宇屏。
他停步偏头指了指自己,闭了个嘴型:是我啊?
“就你。”李照喊了句:“把我房里书桌上那本很厚很厚的书拿过来一下,多谢了。”
林雨秋捧着个大茶缸子,踱了两步,嘟囔着真会使唤人,但脚下是连忙调转了方向,麻溜地给人拿书去了。
百里霜没看懂,摇了摇头,说:“不认识,这王巨是何人?是伤我徒儿的凶手?”
“王巨,一个本不该死的人,却死在了永泰元年。”李照说着,看林宇屏拿了书过来,连忙伸手接过,快速翻了写着王巨生平的那一页。
端史外头被李照包了一层书封,严丝合缝,倒也不怕人瞧出书的端倪来。
“死人?”
“嗯,死人。”
李照说完,斜着脑袋去看林宇屏。
林宇屏喝了一口茶,将手里的果脯包递给李照,睨着她道:“听不得?”
“也不是。”李照一手翻着书,一手接过来,解释说:“主要是跟你不相关,你白日里辛苦一天,这不是我想着你可以回去休息嘛。”
百里霜急了,拍着桌子问道:“别扯远了,这王巨到底与我徒弟有何干系?”
“干系有。”李照手指掠过王巨的生卒年,心中已然有数,不由地就叹了一口气,说:“这么看来,确如我所想,这事因我而起。”
“因你而起!?”
屋外一声惊呼。
林雨秋不知何时到了门外,打着袖摆就跨门进来了,这还是慢性子的他第一次这么着急上火。
他在,李照就不可能将沁园学堂的事摆到明面上。
于是李照便改了口,气定神闲地继续说道:“是,怪我,有人在查我一个旧人,生辰与这旧人一致的,怕是就因此惹了祸事。”
这神情与语气,说得跟真的似的。
其他人不知道,但百里霜是知道李照信口雌黄手到擒来的,便敛了眸子,将糕点重新端了起来,吃了几口,没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