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一指点在西北角,答:“此处南面是茂密的树林,背面是山,杨守山驻扎在这儿,大军一堵,若是匡武川来援救,他进可攻退可守,是绝佳之地。”
接着,他手指一动,点在了东南处,继续说道:“杨守山底下的一员大将,符龙飞,便蹲守在这儿。”
他手指于南部城墙处划了一道。
戎州以南去十几里地,是大片大片的茂林。若是站在城墙之上了望,便只能看到高山密林,旁的是一概看不到。
“和杨守山屯兵于一处不同,符龙飞安营扎寨的地方十分巧妙。整军于开阔处扎营,背靠茂林高地,前死后生,进退皆可。并且,他以十人为一队,派了越有二十个小队于林中高声喧哗扎营。所以,杨居安现在是摸不清这南面到底有多少人,怕极了。”薛怀说完,指了指自己。
李照便知道他是偷摸出去打探清楚,才会如此了如指掌。
“用兵打仗讲究诡谲之术,这一点,杨守山虽然不合格,但他手底下能人志士可不少。”柳名刀走近了些,说道。
“名刀大哥。”李照仰头喊了一声,转头一看仇英,问道:“你们打探得如何?”
他们待着的这一片是个八角小亭后头的泥坑,不远处就是正在堆垒工事的兵丁,也许是得了杨居安的首肯,尽管那些兵丁注意到了李照这群人,也无人过来干涉。
仇英蹲在阮素素身边,看着地方的痕迹,说道:“名刀脚程快,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基本把杨守山带的大军都给摸透了。”
说完,他抬手挠了挠头,“我嘛,杨居安只在西城门备了十来号人,若是要冲这儿走,我们可以在尽量不伤人的情况下,安全离开。”
在这种当口,若是伤了人,那人只怕是得不到救治的。
“我们不走。”李照笑眯眯地说道。
“不走?”
“照儿,不要胡闹!”
所有人异口同声中,阮素素那声不要胡闹就被压了下去。
李照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杨守山守着戎州,不单单是因为杨居安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她一边说着,手中树枝在戎州之上划了几道。
“戎州离陇右道,离匡武川先前屯兵之地不过千里,急行军最多只需要七日,杨守山若是不在这个时候把杨居安给端了,他离溃败也就只有一线之隔。”
李照说着在地上写了粮草二字。
“杨居安手底下没有什么武功极高的人,要他们打这围困之战,很难,最大的可能就是死守,然后被杨守山守死。”
“但我们就不同了,我们若是能从粮草下手,将杨守山和符龙飞的补给切断,然后追个击破。”
不知怎么,一个文士样的中年男人抱着本书慢慢靠近了李照这一边。
柳名刀谨慎看去,正要起身,那文士夹着书抱拳一礼,说道:“在下赵契,忝居司马。”
薛怀看了他一眼,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李照身上。
李照知道有人靠近,但也没多在意,继续说道:“杨守山孤注一掷要攻打戎州,为的就是先切断戎州对陇右道的输送,并让自己在和匡武川交锋之时,后方无忧。”
“是,他给出的条件是,三日若不降,便会攻城。”赵契站在李照身后说道。
“降了会如何?”阮素素问。
赵契答道:“若降,城中刺史府上下全部贬充军户……”
他的话没有说完。
但李照已经看出来那没能说得出口的是什么了。
“还需要奉上杨居安的头,是吧?”李照非常懂套路地问道。
赵契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杨居安非必要绝不会轻易投降,其他官员自然也是不想被充作军户的,于是只能背水一战。
三日能做什么?
不过是将战败之日推迟一些罢了。
若匡都督不来增援,那么戎州便会弹尽粮绝。
赵契脸上有一丝颓色。
“我需要阿怀和名刀大哥去探清楚杨守山和符龙飞的粮草囤积之地,如此庞大的军队,其粮草势必是守卫森严,而且地方绝密……”
李照说完,转头去看赵契。
赵契与李照的目光一触,俯首又是一揖,说:“李姑娘胸有谋略,待我上报杨大人,城中兵丁,可随意调遣。”
要的就是这句随意调遣。
是夜。
寒风呼啸。
戎州城南十里地,破落林里,灯火通明。
符龙飞正坐在自己的营帐中喝酒,他身边是烧得通红的炉火,其上架着个羊羔。
炉火一旁候着两个婢女,而符龙飞的副将独山则在给那羊羔涂抹蜂蜜。炙热的炭火一卷蜂蜜,香甜的味道便在营帐中散开了。
“将军,您说,这戎州城一日下来,居然已经把防御工事给准备妥当了,该不会三日后悔有变故吧?”独山抹完了蜂蜜后,甩着匕首在羊羔上划拉了几刀。
羊羔上的油和蜂蜜被烤得滋啦滋啦直响。
符龙飞牛饮了一口酒后,说道:“我和都督说过,就不该给这贱婢之子什么机会,他昔日那般侮辱都督,早就该杀了了事。”
独山跟着笑了一声,砍了一块肉盛在盘子里,递给婢女,说道:“杨居安这厮,手底下有几个活络的,要我说,将军不如让我进城,先把那几个给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