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襟袂连 作者:戒财戒色戒可乐
自己是个怎么肮脏下贱的人,自己最清楚不过,若是如今的爱人是曾经的哪个恩客或许还好,可,那是空言,总是用一双澄净眸子看着自己的空言。
灿星不爱看空言的眼睛,不是嫌弃他长得难看,而是怕看见他眼中的自己。
变形的扭曲的灰暗的自己。
他是害怕的,害怕总有一天,空言会舍弃了他。
空言为什么不能选择更好的?空言和灿星一般已经被白烨赎身,空言是自由的人,他现在留在得意楼,并不如灿星这般无处可去,只是为了陪着自己。若是有一天他想离开,没有理由可以束缚住他。
空言一直只是伺候灿星的人,空言是运气好的,他不是长得不俊俏,只是正巧成了灿星的下仆,虽然听着是个下人,可他是干干净净的。
空言是好人,心地善良又体贴,楼里多少小倌和妓女都芳心暗许?
空言对灿星越好,灿星便会越惊惶,害怕总有一天空言会离去,会寻找到另一个比他灿星更好的人,空言会如同现在对他这般对那人好。
空言,空言。
对灿星而言,空言不仅是爱人,更是他托付了所有余留希望的支柱。
他害怕啊!
空言对花清秋越好,灿星的心中便越发不安,和空言百般计较的只是想要证实,对于空言而言自己的重要。
或许不会是花清秋,可谁知道,下一个会在何时出现?
灿星见不得花清秋的好,那孩子纯真无邪的样子,像是面镜子在反衬自己的一身风尘。
灿星见不得的不是花清秋的好,而是害怕,空言会有了对比,有了新的选择。
他害怕,却又不知该如何去争取。
他用什么去争取呢?
他和空言至今还在一起,维系着两人的,是所谓的爱情。可是,若空言变了心做了新的选择,灿星想,自己还真是无能为力的。
也或许,到那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有放手让空言离去,才是自己唯一还能做的事情吧?
所以他一边纠结着要证实空言的没有变心,一边却又强硬着态度告诉别人自己不在乎、你要走便走,折磨着别人同时,更折磨着自己。
在一边听得明白的萧然一声长叹,连白烨都皱了眉。
感情之事,只有当事的两人自己能明白其中的微妙曲折,外人,又怎能真理解呢,也不过是空泛得劝说,说给灿星听,还不定能听得进去。
“呵,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原来就这点破事。”这时冷风吟笑着走了过来,从袖子里头掏出个精致的玉制扁盒,打开,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粒朱红色丹药出来。“从前苗疆有个朋友送我一样好东西,叫什么‘情深不悔’,说沾了你的血后给心上人服下,你的血便会化为他心头的一滴毒药,若是有一天他变了心,这毒药便会渗入他心血之中,要了那人的命。灿星,你想要这玩意给空言么?”
苗疆是个神秘的地方,据说那儿的人擅长用蛊。冷风吟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灿星犹豫着望向空言,空言眼中是期待,萧然似乎想要劝阻,白烨……他的神色有点扭曲。
冷风吟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拉开灿星的手,又从腰间取出把小巧精致的紫金刀,快速地在灿星指尖一划,一道细口中立刻沁出殷红的血珠子。
他将血涂抹在那粒丹药上头,然后放置在灿星的掌中。“喏,给他吧。”
灿星抖索着几乎拿不稳药丸,犹豫着看向还跪在他脚边的空言,眼中满是痛苦,挣扎了半天却合拢了手掌,垂下眸摇了摇头。“算了,我……我知道,这种事情强求不得,若是空言真的要走,便走吧,我又做什么要用这种东西来留他。”
萧然舒了一口气。
他自然是希望灿星和空言能幸福美满,可是他也知道世事无常,若其中一人真的变了心,这么一粒丹药又能改变了什么呢?因性命而被束缚住的那人,又怎么还会是曾经相爱的那人呢?
就这时,空言突然用力扳开灿星握紧的拳,拿起那粒还沾着血珠子的药丸就往嘴里一塞,吞了下去。
众人皆大惊失色,空言却笑了。“你这是为我考虑,还是不敢信我?若是你不愿信我,那我便让你相信就是。好了,现在你的血在我心口,灿星,现在你总能安心了吧?”
空言还是明白灿星的,灿星的惶恐不安他都明白。正因为都明白,这才更心疼那人的小心翼翼。连爱都不敢表示,只会用别扭的娇蛮来表现他的在意,不信他空言,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能力,空言想,若是自己真的离去,这人,真会心死的吧?
自己是放不下的,从鼓起勇气拥抱住他的那刻起,空言就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放开灿星了的。
两人抱头痛哭一场后终于也是和好如初,或者说比曾经更多了几分恩爱。
内里曲折自然不能全当着白烨这几个外人上演,何况里头还有个容易害臊的萧然。
等空言和灿星相携去了隔壁屋子诉衷肠、冷风吟请了萧然和白烨重新入席后,白烨看了眼有些出神的萧然,突然笑道:“能防止心上人变心的药的确是不错,若是我,也还真希望我心上人能亲手把这药给我,趁此表现一番我对他坚定不移的心思。不过冷楼主,就我所知,苗疆人的确有情蛊,但你说的这种药,我倒还真是闻所未闻。”
冷风吟悠然夹了一筷子豆腐放进嘴里,哼声笑道:“小孩子家的吵闹,自然要拿小孩子的东西去哄。不过一粒糖豆子罢了,吃不死人。”
白烨和萧然沉默,不得不承认冷风吟这一招简单又有效。
隔了几天,白大哥送了封急信,需要白烨出一次远门。
白烨不乐意却也没办法,谁让他当初哄人的时候说这边的事务都由他管辖了呢?这会是在清风斋收到的急件,萧然可都看着呢,他能回绝?
便在心里骂大哥阴险,哪儿不能交待,非要在萧然的面前?
其实白大哥也是无辜,谁让你白烨非要和萧然整天腻混在一起呢?白天萧然肯定是在自己书铺里头照看生意,人家自然也只能来这儿找二爷您了。
于是就在满心的依依不舍下,白烨终究是在一个清晨离开,走之前不忘千叮咛万嘱咐几个下人好生照顾萧然。
萧然,身边如同影子般朝夕相处了将近两个月的人一朝忽然不见了,说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便是在骗人了。
可萧然早就不是以前的萧然,看得也开,几天的不习惯之后也就又成了习惯。
讨喜没有跟着过去,这是白烨的意思,说,拾二总没讨喜跟着萧然的时间长,让讨喜留着他放心些。
哦,因为某些说不出口的原因,白大哥送来的那三个俏丫头都让白烨退了回去,整个白府只有男人,只有要么老要么幼小的男性。
白烨离开后的某天下午,萧然在清风斋。书铺的生意总说不上好或是不好,每天总会有几个读书人过来,但也不一定是会购买东西,或许只是在这边读读萧然准备的免费的书刊之类。萧然本来就没有特别的贪欲,有没有生意也都不是非常在意,倒是已经起了的秋风吹得人煞是舒爽,索性就搬了张竹椅坐在一边也捧了本书卷,反正店铺还有刘先生照应。
门口传来马的嘶鸣,一会,有人踏着稳健的步子迈了进来。一身丝质湖色长袍,长身玉立,器宇不凡,剑眉朗目,带了三分冷淡的眼眸看见萧然时,泛起了温和的笑意。
“萧兄,别来无恙?”
萧然一抬头,惊讶地站起身疾步迎上前。“唐兄,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