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襟袂连 作者:戒财戒色戒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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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两年。
整整两年。
两年里白晔依然如同以前一般,将马车停在城外,自己住宿在萧然的木屋。即使现在睡在里头的只有他一个人。
曾经无数次有过冲动想要毁了一切,白晔砸过东西,甚至一次连火都点了,可最后也都是自己将一切整理回去。砸坏了的,亲自去买了一模一样的回来。
他让人隔一段时间来打扫一回,但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求保持了原样。
那床被褥他让人洗了晒晒了洗,本来就不算新的如今被面的颜色也已经泛白,但每次他都只有抱着它才睡得着。
厨房之后再未起过炊烟,白晔也不再在这屋里吃过饭。他顶多会执了个酒壶靠在厨房的木门口呆呆得望着空荡的厨房发一会自己也不知道的茫然。
白晔在的时候,他从不让任何人进屋,那些来打扫的下人只有等他离去后才可以进入;村里的所有人都被拦在一条隐形的线外,谁都不能靠近,一旦接近了便会有人上去拦阻。
那儿是白晔的禁地。
白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的是什么,他只是觉得,如果这屋子都没了,萧然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会消失不见。
萧然,存在过的。白晔还记得那人的怀抱,记得他的喘息,记得他的哭泣,也记得……那惨白如雪的脸和殷红的唇,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两年的时间,没有冲淡白晔的记忆,反而让某些当时的细节越发得清晰。白晔甚至会清楚得记得那人的眼波流转间藏不住的无限情意。
白晔无法当作萧然未曾出现过,他也不想忘记萧然。可是如果没了这幢小屋,萧然,哪儿还能找到萧然留下的痕迹?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张廷去年去参加了省试,又过了,家里安排了他去了京城租了个房子备考。
年初的时候,白晔给灿星和空言赎了身,给了灿星一笔银子让他回家乡。灿星却不愿离开得意楼,带着空言在楼里做了新人的指导,凭着过去留下的名声现在依然混得风生水起,比起当年得意楼的红牌小倌这身份,如今灿星更得了老板的倚重。
灿星和白烨自从那一晚之后再没上过一次床,灿星不愿,白烨不想。偶尔两人在一起,居然能风雅得喝一晚的茶。
萧然这个名字,却从来没有从白烨嘴里被提起,偶尔灿星想要说起,也会被白烨用带了凶狠的眼神逼回去。
白烨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萧然,可是他找不到。最后能查到的行踪是萧然和另外几个书生模样的男人一起进了东北的连绵高山里。
或许错过了最初的那一天以后,白烨便没有了机会。
白烨依然会上别人的床,可是不会固定于某人。他宁愿光顾不同的妓院或小倌馆,却不会在谁的床上逗留超过两回。
不管怀中抱着谁,他总无法沉睡。
不管抱着的是谁,他总缺了热情。
白烨和何如惠之间越发冷淡,原本便没什么夫妻感情如今因为白烨的刻意,更显得无话可谈。白烨又是常常不在的,何如惠索性都不回去了,一年到头住在何府。
七月初的时候白烨回去了一次,何如惠也不像以前那般求欢了,晚上自顾自得就躺下。白烨这两年对于性事也是冷淡许多,脱了外袍躺在外侧阖眼培养睡意。
何如惠突然推了白烨一把。“相公,下个月初八是爹大寿,那天会请知府他们都来,你要记得回来出席啊。”
白烨正梦见自己看见了个眼熟的书生模样的人,走在他身前自己怎么也追不上,窝火着呢,给何如惠那么一拍,索性那人成了烟消散,于是翻了个身随意嗯了下表示知道,重新坠入梦乡。
点了头便是应了,反正最近所有的事务也都在南边。八月初六那天白烨回了建康城,现在已经被训练得十足讨巧的讨喜不忘提醒白烨怎么也得给岳父备点寿礼,又说,如果二少爷不嫌弃,大爷倒是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在城里的博古轩里头,二少爷过去瞧瞧就是。
既然不用自己动脑子花心思,这总是好的,于是马车停在了城里最大的古玩店门口,白烨在掌柜的殷勤招呼下上了二楼。
博古轩其实也是玄天门门下的产业之一,白烨也没有怎么客气,直接上了那平时只有身份特殊客人才能入的三楼。掌柜的一边让伙计上好茶,一边说着套话,白烨无聊地斜靠在窗口听着讨喜和掌柜的客套对话。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绚烂,白灿灿照得白烨都有点眼花的感觉。路上已经没了几个行人,连小摊贩都收拾了起来不愿在大太阳底下受罪。茶楼的生意倒是好了许多,三三两两得坐在里头品茶纳凉听听小曲,这些年朝廷大力发展经济,人有了闲钱,也开始愿意享受。
博古轩对门就是家新开的茶楼,叫沁雅苑。说是新开,也至少三四年了,据说老板是个实在人,用的都是好茶不坑人,内里的装饰又是朴实雅致,价格又公道,颇得建康城里那些文人墨客的欢喜,白烨这几年回来,觉得他家的生意是越来越扎实。
白烨靠在窗口看着沁雅苑,心里不自觉得就想起了呆在肯定也是会喜欢的吧?记得他曾经说过,以前在他老家那有从京城回来的,见过世面,开了家据说有京城特色的茶馆。开业前三天,天天门口排了长队。老板特意从京城里头聘了当时最火的歌姬和说书的来表演,当时他们那边都以去那家茶馆喝茶为炫耀的资本。
若是现在这书呆看见这家沁雅苑,必定也会心动得想进去瞧瞧吧?
白烨有些好笑地想,就越是时间长了,对那书呆却越是记得清晰。曾经他说过的话,曾经他的一举一动,那书呆的一切,白烨觉得自己都记得。
为什么要记得这么清楚,他不明白;可是他觉得自己舍不得忘记那人,于是,白烨总会无意识得去回忆,一边回忆一边重新记忆,那人在他心目里头,也是越发清晰。
这时掌柜的指挥几个小伙计,将好几件大大小小的蒙着红布或装在精美盒子里头的东西抬进雅阁,展示在白烨面前的货架上。
“二少爷,这是南海那边送来的粉色珊瑚树,高二尺九寸,虽不能说是举世罕见,但也的确算是珍贵的东西,至少建康城这些年小人我是不曾听说过有比这颗更名贵的;”他边说边打开一件。“这是刚从大食那边过来的弯刀,上头一共镶嵌着八颗拇指大小的蓝水晶和二十六颗小指大小的祖母绿,其他还镶嵌了约莫百来粒各色水晶。二少爷您看,光是放在盒子里就夺目得紧,要是别在腰上那还不羡慕死人;二少爷还有这,您看看,南边过来的上好象牙,一等的工匠费了三个月雕琢而成的象牙杯,上面的图案琢得是百寿图,正好给二少爷您岳父祝寿……”
掌柜说得是口沫横飞,白烨听得百般无聊。
他岳父能喜欢什么?
贵的,稀少的。
现在摊在他眼前的随便一样拿去给他岳父也都够了,用得着这么麻烦?
漫不经心得眼又望向对面的沁雅苑,正巧看见三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正从沁雅苑里步出。其中两个青衣的背着竹制的书簏已经走到了外边,瞧上去年龄也都不大,约莫二十左右的样子;另一个白衣的背对着白烨正站在门口这边和小二说着什么。
那矮个的小二拉着白衣人的袖子,说得也是激动非常的样子,从白烨这角度瞧过去,还能看见白衣人微弯了的腰。
白烨瞧了两眼也没了什么兴致,便把头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