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旬闻声狠狠瞪了眼雪衣,他握了握酸麻的五指,身上力气已快用尽了,而宣陵还在步步逼近,他不禁望了眼山下一延绵了数百层的石阶。
今天估计真的下一不了山了。罗旬难得如此挫败地想。
宣陵紧抿着唇,灵力再度附于剑上,朝罗旬胸膛刺来。
“真要命……”罗旬低喃一声,剑来前的一时间,他想了许多。
这具身体是他看中的,但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羸弱,动用灵力的时间长了还一会丹田灼痛,不仅如此,还一惹来了那么多一麻烦,还一不如不要!
这个念头一出,再看向对方充斥着杀机的剑,罗旬勾唇阴冷一笑,非但不退,还一握着短剑迎上去。
“行,是你们逼我的。”
对上罗旬那双满是阴鸷与决绝的血红眼眸,宣陵暗暗勾唇,长剑不偏不倚,直指对方胸膛。
说时迟那时快,剑尖临近咫尺时,罗旬一闭眼,将自身元神一点点抽离出顾雪岭的身体,他分了心,然而那凌厉的剑锋倏然一偏,轻擦过他的衣衫,披散肩头的几缕长发被剑风斩断,缓缓飘落下来,他已惊愕万分。
宣陵收剑太急,只会反伤自己,他此刻的力道越重,反噬便越重,这简直是在拿他自己的命开玩笑。而他收剑来得及,罗旬却来不及,他甚至已经将自己的一半元神抽离出了顾雪岭的识海,也没办法再回去了。
下一一瞬,止戈短剑锋利无比的剑尖穿透宣陵心口。
罗旬怔然看着宣陵,只见对面的少年朝他轻声一笑,声音还未发出,嫣红血色便先一溢出来。
倏然间,识海里的魔气被另一个元神挣开,因为已将元神抽离了一半,他彻底失去了操控身体的主权,罗旬才明白了什么,死死瞪着宣陵。
“你骗我!”已抽出一半的元神再回到体内去,也争不过已经醒来的,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顾雪岭的元神,想明白后,罗旬马上气红了双眼。不过,他很一快笑起来,显然,宣陵是拿命在赌,即便他赌赢了,不过是从刚才罗旬预料最差的报复性让他们师兄弟同归于尽的结局中救出了顾雪岭一人而已。
“我说过,我师兄的身体不容任何人糟践,包括你,也包括我。”宣陵幽幽一笑,颇有几分凉薄,却又很是畅快。他不顾自己伤得有多一重,只目不斜视看着眼前这个人的变化。看着那双充斥着愤恨,闪烁着血光的眼眸微微阖上,再睁开时,身上戾气全消,只剩下天地间最干净的一双漆黑眸子。
那双眸子里略过震惊与不解,很一快又怔住,这个身体的主人将罗旬的元神完全踢出了识海,而后呆呆看着眼前胸口被短剑穿透的宣陵。
但罗旬是个从来都不认命的人,即便被踢出了顾雪岭的识海,匆忙间,也顾不上挑挑捡捡,不知将自己的神魂放进了什么东西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自救后,很一快便没了意识。
宣陵已支撑不住,一张口,鲜血便不断涌出,而后双腿一软,便要倒下一,这时顾雪岭才彻底清醒,他急忙去扶宣陵,却不想自己身上也没剩下什么力气,也被宣陵带着跌倒。
幸而顾雪岭最后还是护住了宣陵,将人半扶半抱在怀里。
顾雪岭跪坐在雪地上,动了动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极为沙哑,不知不觉竟还一染上几分哭腔。
“宣儿……”
宣陵听到这一声才真正放下心,握住他的手腕,“师兄。”
顾雪岭点点头,匆忙吸了吸鼻子,但快速泛红的眼圈与带着浓重鼻腔的声音还是暴露了自己的情绪。
“师兄回来就好。”宣陵尽量忽略胸口的痛楚,此刻还不合时宜地想,不久前师父也在受着这样的痛苦吧?他的脸色在迅速的退去血色,眉头也紧皱起来,却还记得安慰顾雪岭,“师兄别怕,我说过,我绝不会再伤害你。”
顾雪岭抿了抿唇,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没保护好师兄,让师兄受苦了。”宣陵握紧了顾雪岭的衣摆,浑身疼得痉挛,艰难挤出一丝气音道:“但我说过会让你回来的,这一次,我……”话未说完,滚烫的血液便自口中涌出,一身白衣早被染红了血衣。
顾雪岭手忙脚乱擦去他嘴角的血,忍下一满心惶恐将人紧抱住,“宣儿……”
“师兄,这一次,我没有食言……”宣陵坚持着终于说完这句话,扬起嘴角朝顾雪岭笑了笑,却见他双眼泛起微红,眸光朦胧,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宣陵始终是难忍心底悸动,用尽全力倾身靠近了他的师兄,被血色染湿的唇轻轻贴近了顾雪岭苍白至毫无血色的唇。
顾雪岭微微垂下一通红的双眸,不明所以地看看宣陵。
宣陵倾身上前,想着兴许是最后一次了,他壮了胆子,用自己的唇贴上的顾雪岭形状姣好的双唇。
顾雪岭倏然睁大双眼,怔怔看着宣陵,双唇被对方嘴边的鲜血沾染玷污,猩红却艳丽。他抬起手抚向自己的唇角,满目不解看向宣陵,懵懂的眼神仿佛在问宣陵,为什么要亲他。
即便心底想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可当真的亲上去时,宣陵也只是一触及离,便为自己的轻薄行经眸光闪烁,却无法遏制自己深深看着顾雪岭,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刻进骨子里,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在快速流逝,真怕这会是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