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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缕_分节阅读_42
    黄金缕 作者:臧白

    王爷偏又拉苏一往上垫,轻声问她:“一一,你说呢?”

    “我?”苏一愣了愣,“您玩笑,我哪里知道呢。”

    王爷说:“那你便猜一个。”

    王爷叫猜就猜吧,想着他虽也穿些宝蓝暗纹深深的衣袍,但终归素色居多。要说喜欢什么首饰,瞧着他通身上下,除了玉冠,也就是腰间挂着的一个烧蓝香囊,那还是她打的,也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这般艳丽的颜色,应不是他心意所属。再想了想,苏一便答了个,“玉首饰罢?”

    是不是玉首饰呢,她也不知道,王爷也没正面答了这个问题。只不过这话说过两三日,渭州城就兴起了玉饰风潮。原来那些个金银彩饰,都要往后靠。一时间各家金银铺玉首饰卖了许多,尤数陶家金银铺,几度脱销。

    而在往下的日子里,王爷和沈曼柔都成了陶家金银铺的常客,日日都到。沈曼柔多帮陶师傅招呼客人,只赚一餐晌饭来吃,似乎也乐在其中,日日满面红光。原觉得她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放不下身段做这些事,沈曼柔原也当自己如此。可真做起来了,也没觉得有多跌份儿。不往那上想去,只赚个自己心里痛快,也便没了那低贱不低贱的事。

    王爷也没了那般高高在上叫人望而生畏的感觉,他每日里多少也能答上几句话来,虽都是拉着苏一垫在前头答的。这般的配合,叫沈曼柔看得心生甜意。后瞧着两人搭那些姑娘的三言两语,她会坐在交椅上笑,说:“你瞧他们,像不像一对?”

    陶师傅也瞧过去,附和这话,“别说,瞧着还真登对儿。咱们一一,不输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

    而那一日三餐的饭,王府上的小厮仍是坚持送着,一顿不落。先时苏太公还说道几句,后来也不说了。吃就吃吧,不吃白不吃。只当那王爷发疯,叫他们命好占了便宜。而王爷说的一个月不重样,也是实话。堪堪三月下来,吃的东西变着花样儿,苏一也记不清都吃过什么了,更别提东西都是什么做法。

    时至六月,便是酷暑时节,陶师傅在铺子里摆了许多冰盘冰桶降暑,效用也不是十分大。让人王爷还日日往铺子上来总觉伺候不周,心里不大踏实。也就是这时候,那出去姑苏凑戏班子的小白,带着他挑好的人马,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累累的,洗洗睡觉,唔~大家晚安~~

    ☆、回城

    小白凑了个怎样的戏班子?

    那些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提溜到秀女堆里也够得上挑拣的。而那些男孩子,也尽数有着不可多得的好样貌。再随意吊声嗓子,亦可听得音色极佳, 气长有余味。样貌和声音上的好是占了,也都是学过唱戏的,但却有一点不好, 便是没在一处唱打过。如此,那得再磨合排走些日子, 方才能上戏台去。

    王爷把小白叫到书房去, 颠打手里的折扇, 问他:“还得给你多少日子?”

    小白估摸着时间算算, 说:“十天半个月足够了。他们都是有功底的,不过是凑到一处排几出戏,不为难。”

    王爷又问:“从叫你凑戏班子到能上台, 足有多少日?”

    小白又算算,“大约三月有半。”

    这也就是了, 从春时到署夏,耽搁了这么久。再是有戏瘾的, 这会儿也都过去了。原他的打算是叫苏一来府上陪他吃茶听戏, 可过了这三个月,也不是这么必须了。他日日往铺子上去,效用是一样的,不过是劳烦自己些。

    王爷放下手里的折扇,“我向皇上求了旨意, 调你回京宫里任职,旨意已经下来了。戏班子的事你便撂开手吧,交给前院的林管家。人是你挑拣的,自无可挑剔,余下的事也就好办了。你这几日且收拾一下,赶紧着回京赴任吧。”说罢从罗汉榻上起身,往书房外去。

    小白生愣,跟在他身后,追着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如何不知?”

    “就你走的这三个月的事。”王爷回他,平稳地迈着步子出月洞门。这会儿正过了午后最热的时候,他要往铺子上去。踩准点一样,不去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这日子少些什么,乏味得紧。等府上的戏班子能唱戏了,他再叫苏一每日间抽一个时辰往王府上来,算是换着法子打发日子。

    而小白呢,必须是要弄回京城去的。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日日围着苏一转悠,说些不着四六的话,什么都能在她面前讲。便是好好的姑娘,也都叫他教坏了。还有他那品性,不知往后能做出些什么来。是以,弄走了一了百了。

    小白却不依,跟着他出王府角门,“如何没告诉我知道?私自做下这主张?”

    告诉他他还愿意走?必定使足了招不愿回去的。在京城家里祖母爹娘都要管着他,不比在渭州城快活。他在京城沾花惹草、斗鸡走狗,看他爹会不会一根藤条追得他满京城跑。这会儿都二十了,不安分办差,光耀门楣,成日天还是混日子。正妻也是要娶的,都得回去京城一气给办了。

    小白确也是不愿叫家里管着,再说到宫里当差,也不比他在咸安王府上当差舒服。这里大是没什么事的,他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什么忧虑,混日子拿俸禄罢了。倘或是没钱花了的,伸手问许砚要,许砚也没有不给的。再是王爷和侍卫的关系,也还是姨兄弟不是?

    小白看他不理会自己,气得停步一阵跺脚。没法儿,只好黑着一张脸回来,去到值房里拎起茶吊子一阵猛灌壶中凉茶。灌罢“啪”一下搁下茶吊子,坐到炕上抱着双臂哼哼出气。

    人瞧他这副模样,都来调笑他,“这是谁?敢给你这么大的气受?”

    小白咬咬牙,“趁我不在,给我请了道旨,说要调我回京城去,什么道理?便是要调我走的,也该问问我乐意不乐意!”

    这府中上下,谁还能请旨调他回京城,说的自然是王爷了。人凑到他这处,又问他,“调你回京城?那必定是去宫里了?说没说,可是在御前当值?”

    “御前当值如何?不是御前当值又如何?横竖我不稀罕。”小白仍是气哼哼道。

    他不稀罕,别人都可稀罕得紧。不过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来说他,又说:“王爷要调你回京,还有跟你打商量的?咱们求还求不来呢,谁不愿意往宫里去?升了阶品俸禄也多了,也有面儿不是?在咱们王府当值和去宫里当值,瞎子也能分出好坏来。”

    小白不爱听这些个,下了炕回自己房里生闷气去了。

    +++

    陶家金银铺三个月门庭若市,这会儿仍是这样的光景。八尺来宽的店面子,塞了一半的人。坐是没法儿坐的,便都个挨个地站着。沈曼柔招呼他们定首饰,许砚陪苏一在小桌边坐着,瞧她叮叮当当打首饰。陶师傅落了闲,便给沈曼柔记单子。只等闲下来,又埋头一气只管打首饰。首饰定得多,不赶着时间打出来,叫客人着急。也因此,这会儿铺子歇的时候也较以前晚了许多。

    而陶小祝呢,这会儿在铺子里的时间很少。每日早上到了铺子里,拿出石錾铜锤等工具来不过打上一会儿,瞧着沈曼柔来了,他便起身往铺子外去。去处也是明确得很,自然是周家豆腐摊那边儿。王爷多半是午后来一阵子,他多瞧不见,自然也不想瞧见。

    沈曼柔白日里总出来到陶家铺子里招呼客人,起先周家是无人知道的。后来经过陶小祝的口,周大娘和周安心先得知了这事儿。陶小祝与周大娘和周安心说的是,“你们也小瞧了你家的大奶奶,什么富贵人家作养出来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事都做不得,也不会做。你们供着她,让她落了闲,到咱们铺子里逞能耐。也没瞧着有多高的身段,如何就不能帮着你们一起卖豆腐了?吃家里的穿家里的,胳膊肘子却不知拐哪里去了。”

    周大娘听了这事儿先是讶异,倒是周安心接话,说:“人家那般人物,自然是随性些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咱们算什么,能逼人家做不乐意的事么?这不敢,随她去吧。她高兴就是了,也不算咱家委屈了她。”

    陶小祝冷嗤一声儿,嗤的自然是沈曼柔。而周大娘和周安心大度仁慈,便越发在他心里烙下印子来。寻常人家没有婆婆惯儿媳的,他们算是做得仁至义尽了。她们多体谅沈曼柔是娇小姐而供着她,而沈曼柔呢,却在背地里嚼小姑舌根子,简直是丧天良!

    如此,之后这事儿又从周安心嘴里传到周安良的嘴里。周安心从不直接耍狠与人面对面撒泼,惯常是会阴阳怪气的。引了话锋倒向沈曼柔,周安良自开始拿捏她,说:“你没事在家学学生火做饭也是好的,再帮娘推推磨做做豆腐,帮衬帮衬家里。成日天地往外头跑,像什么话?你已经嫁到咱家了,自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叫你轻快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做些事了。”

    沈曼柔早上起得迟,早饭都是不吃的,晌饭在陶家铺子上与苏一他们一道儿吃。也便只有这晚饭,要在家里与周家一桌上吃。她只埋头喝粥,也不做那忍气吞声的模样儿,回周安良的话,“你若是见我吃这一顿饭费了粮米,打明儿起我不吃就是了。”

    这话却不是与周安良赌气,第二日沈曼柔就到铺子上与陶师傅打了商量,让他再供一顿晚饭能不能。这与她在铺子上卖的力比起来,自然是不值什么,陶师傅应下的话是:“早饭我也包了。”

    这自然是好了,沈曼柔满心欢喜。自打在这铺子里与他们一道儿做事,总觉得日子也过得十分充实有意思。之前总放不下的那些事,这会儿也不大放在心上想了。周安良对她好不好,似乎也不再有什么所谓。苏一还是个连夫家都没有的呢,十八了,不是照样成日天乐乐呵呵的么?

    她这个样子,弃妇德于何处?更是激起了周家几个的不满,周安良与她说的话更是不客气起来,数落她“没有妇道人家该有的样子”,说她“既日日见着王爷为何不与我求情”、“瞧你是散了心了,也不想过这日子了”,又说“七出你占了几条”,如此种种。

    一床上分了间隔,再也没有恩爱夫妻该有的样子。她若是日日哀愁苦闷的,周家几个心里兴许还舒服些。可瞧她那日日满面红光的样子,又是苏一腻在一处,便是越发瞧她不顺眼。隔阂渐深,沈曼柔也无所谓,自不往心上放,撂了句话给周安良,“哪里您瞧不中意的,一纸休书的事儿,给我我就拿了走人。”

    而叫周安良休了她,周安良也挺不起心性写休书。这会儿他周家什么境况,他周安良又是什么境况,再娶妻是不容易的。况他心里对沈曼柔也是有感情的,不过日子难过,琐事缠人,便没了往前那般耐性。想着总归都是夫妻了,合该与旁人一样的。

    沈曼柔便是这样了,与周家成了离心离皮的一家人。与待在周家比起来,她更愿意待在陶家铺子上。陶师傅和苏一这会儿都拿她当自己人,再是累又不拿什么钱的,心里也甜滋滋的。

    这一日又到了歇铺子的时候,外头已是圆月挂在斗拱沿角上,明黄的一轮。

    王爷下晌在铺子里呆了一个时辰便回了王府,铺子里自然只有陶师傅、苏一和沈曼柔三个人。陶师傅给沈曼柔塞了些铜板,留给她吃一晚一早两顿饭用的,便开始打烊。

    苏一携了沈曼柔出铺子,外头燥热退了些许,有丝丝凉风。她们往铺子对面的那株柳树边去,树边停了一辆马车。灰木蓝顶,挂着青色的围子。微风荡过去,在围子上扫出一阵波纹。这是王爷派了在此处送苏一回家的,已是有些日子。因沈曼柔同路,是以便与她一同乘车回家。

    那赶车的小厮见她们过来,便忙跳下马车,并拿出里头的高凳,放在马车边上,说:“姑娘上去吧。”

    苏一先踩凳子爬上马车,又回身拉沈曼柔。拉了上去,转身打起围子进马车去。坐下便要一阵舒气,累一天了,好容易歇会子。外头的小厮收起高凳跳上马车扬鞭,自赶了马车往街道上去。镶钉木轮子碾在石板路面上噔噔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