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能不能带叶青上岛另说。另一边的陆小凤在得知了黑虎堂的剧变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那晚阻住他的黑袍人……钟无骨的目的是将他拖下水,令他调查那占据了“方玉飞”位置的神秘人,现在她自己将之揭起,陆小凤的作用一下子就没了,那些人自然是不再理会他了。
陆小凤颇有些被冷落嫌弃的孤独感,因他确实很想知道那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想要知道那女子是“方玉飞”的真身,还是“他”抛出来的又一个假象?但他又觉着自己不该去,他没有信心可以抵得过“他”的武功,就像他没办法一招就能令钟无骨败退一样。
于是他只好喝酒。他喝得又多又快,就像是一个再邋遢不过的醉汉一样,在这街头随便的一个酒摊上醉倒了。他整个的身体都扑在桌面上,一双眼睛也朦朦胧胧,就连一个偷儿将手伸进他怀里掏了掏,他也仿佛没有察觉,似是一头死猪。
又过了一个时辰,清晨的雾气已经散去,天上的太阳也泼洒下更多的阳光,陆小凤眯着眼睛,他终于见到了从那房子里走出的第一人。那是一个年岁还很轻的少年,他面色清嫩,手里拿着一把黑鞘的长剑,在走出大门往两边观望了一会后,他往右边退开,让出了自己身后的道路。陆小凤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
一只青色的鞋子从大门内轻轻踏出,随后走出来的是一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女子。陆小凤倏然将眼睛睁大,他已经忘了自己正在装醉,他只感觉自己口舌发干,心脏也在胸中砰砰直跳,他几乎忘了自己过来这里是要干什么,他只觉着自己是遇到了这世上于他而言最为特殊的一个人。他忘了他还另有红颜知己,他感觉自己如若置身星河,随着载满了星光的小舟一起摇动。
更多的人从她的身后走出,他们行止恭敬,不敢有一丝的僭越,仿佛对待着的不是一名夺天地灵气的美好女子,而是一位丝毫不容亵渎的尊神。但这些陆小凤都看不到,他只看到她就要往外面走去,她容色清丽无双,身姿柔韧修长,她没有笑,唇色浅浅勾勒,黑眸如点漆星子,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纯洁美丽。陆小凤是真的醉了。
他醉到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他要跟着这些人一起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处偌大的酒楼里。楼高四层,最顶端是碧瓦飞檐,内里的装饰也是精致华美,那人一直要往楼上走去,陆小凤猜测她是去见什么人,又或者是前去准备用餐……但不管是哪一种,他觉着,他都可以上前去介绍一下自己,最起码要和她说上一句话,最好能留下他陆小凤的名字。
陆小凤心中想的东西有很多,但这都需要他窥准时机去做,可接下来,忽如其来的变化将一切都打断了。酒楼里突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花瓣雨,柔和的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人们面色恍惚地抬头,就见到一白衣的身影从上面飞跃下来,他漆黑的发丝飞扬,鬓边却纤毫不乱,他脸部的轮廓深刻幽邃,面上神情是一种极专注的深情,他停在了让陆小凤也为之心动的女人面前,一手将一朵冰蓝色的花托递过来,而后,用一种低沉而磁性的声音缓缓说道:“送给你。”
陆小凤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
酒楼里所有人为之哗然,那些跟在叶青后面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最年轻的那一位显出无比的愤怒,他手中的剑就要从鞘中拔出,冷冽的杀气就要刺向这莫名而来的白衣人……白衣人动也不动,他只顾将手里的花往前送,没人接也不收回,他一双眼睛只注视着面前之人,看也不看那少年,仿佛除她以外,天地万物尽皆不存。
那是一朵纯粹由冰雕出来的花,其色纯白而剔透,花瓣栩栩如有生机,寒意从它身上微微散发。明明是靠近关外这样炎热的气候,也不知是花费了多大的精力才能将之制成,制成后,又是花费了怎样的心思才能带到这里来。他微微倾身,像是捧出的是自己的一颗心,令人思之动容。
“宫九。”叶青慢慢道。
白衣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兴奋地盯着她,提高了声音道:“你还记得我!”
叶青微微一笑:“如果一个人被连续通缉了七年,那么,她自然也会记得搜寻了她这么久的罪魁祸首。”
宫九静了下来:“你……”
“我曾经想过,”叶青对冰花视而不见:“我和你一定还会有再见的时候。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会在这里,这般早地看到你。”
宫九有些惊愕。没人会认为她说的这番话里有着什么情谊,相反,他们都从中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这阳春三月,他们也仿佛被那冰花感染,周身的温度也实质性地降了下来。
“我在七年前决定,若是再见到你,一定要让你再来试试我的剑锋,”叶青的姿态翩然,这一刻,她将之前宫九出场时带来的气势全然压了下去,她不是这一幕戏剧中的被动者,而是掌握着接下来走势的主导者,她也出剑,她这一剑广寒如天上月,带着无人可以模仿的凄冷,瞬间就要洞穿宫九的胸膛。
“看来现在就是我要实现诺言的时候了。”她轻轻笑着说道。
宫九飞快地往后退,他退的速度比来时要快上了三倍不止。这样的姿态明显不如来时从容优雅。他不得不左躲右闪,因为那一剑里包含着数十个变化,变化之后又是变化,明明看起来简简单单,但其中却是包含了成百上千种的可能,简直已非人间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