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列车是四点半首发。
最鹤生乘着浅草线横穿过小半个东京,抵达已经排起一条几人队伍的清辻屋门前,等待开店之后给紫原敦买一份这里特制的早餐定食。
店主是个爷爷,眼睛跟最鹤生的爷爷一样矍铄——其实他旁边还有好几个年轻的员工在一起忙活,但这种老店都是一代一代将手艺传下来的,所以认准年纪最大的那个喊他店长基本错不了。
最鹤生从柜台上的小盘子里拿走一堆硬币的找零的时候,店长爷爷望着她忽然说:“哎呀,小小姐,怎么我以前没见过你这样的校服呢。”
这多正常啊。
这里是东东京,帝光在西东京,为了跑来这里买早餐最鹤生坐了四十分钟电车,敢问哪位帝光学生有她厉害。
她老老实实地告知对方原因,老人笑了笑:“那难怪了……诶,你等等。”
“回来回来,我给你换个结实一点的包装。等下你回去的路上就是上班通勤的高峰期了吧?人那么多,普通纸盒要被挤瘪的。”
最鹤生完全忘了还有通勤高峰期这回事。她的神色忽然就变得有点哀伤。
她心想除非给她换个踩不烂的铁皮盒子,否则没什么容器能够经得住东京通勤早高峰的造作。
不过她还是乖乖地把自己买的那份定食给了回去,期冀地望着转过身撩起帘子往店内走的店长爷爷的背影。
不到两分钟他就出来了。
手里多了个用蓝底白浪的布包着的四四方方的包袱。
“来,拿好咯。”
最鹤生双手接过店长爷爷递过来的包袱,低头打量着:“爷爷这是什么?”
“给你换了个漆器盒子。木头的,这回肯定挤不瘪了。”他信心满满地冲最鹤生比了个大拇指。
噫!
“不会很麻烦吗?”她嘟嘟囔囔地想要拒绝,主要还是因为她感觉紫原敦并不会介意吃到瘪掉的清辻屋的定食。
只要跟他解释一下早高峰他应该也是能理解的。
莫名地,最鹤生对紫原敦产生了这种自信,不过也只有短短一瞬间而已。
“不会啊,你下次过来的时候再还回来就好了。”店长摆了摆手,最鹤生竟然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了一种属于昭和男儿的洒脱……
“好了!快去上学!你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呢!”
这种充满人情味平安经营到今天的店一定还能再开一百年。
最鹤生提起嗓门对老人家喊了声谢谢,然后捂着羞红的脸开始往回赶。
早上六点多的电车里挤得人神共愤。
久违地令最鹤生想起了今年第一次来东京时,她从电车上面挤下去时的那种人生艰难。
也不知道那对被通勤高峰期无情分开情侣有没有还在继续交往。
要是有在继续就好了……
她跟着电车和电车里密匝匝被塞在同一狭小空间内的人们晃啊晃,思绪缥缈地想着,总有一天自己也会长大,可能也会像这些面无表情,眉眼间却带着无奈的人们一样,落进进庞大的洪流之中,被裹挟着不知道要去到什么地方。
所以在连溅起水花都消失之前……
哎……总要去做点什么才行啊。
…………
“我的天……还真是清辻屋家的定食……”
黄濑凉太倒吸一口冷气,他看着被紫原敦抱在怀里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漆器饭盒——有几次摄影工作的甲方爸爸很大方,盒饭都吃得比别的好,其中清辻屋给黄濑凉太的印象是最为深刻的那一批,因为不仅味道好吃,而且他们是会有专人来把盒子给收回去的。
这个漆器饭盒虽然不大,但据说是挺贵,好歹也算清辻屋的特色之一。
黄濑凉太正要伸手过去扒拉,结果就被紫原敦毫不留情地给拍开了。
“别碰我的东西!”
“痛!小紫原你好凶啊!”黄濑凉太鼓起来,“就看一眼!不要那么小气嘛!”
“吃的有什么好看的。”嘴上这样说着,但紫原敦还是把饭盒抱紧了一点,还背对着黄濑转过身,“不会分给你的!死心吧!”
黄濑凉太:“……”
他这还没提要求呢,紫原敦就防他跟防贼似的!
至于吗至于吗!
这么多年的队友情呢!
然而紫原敦是不会顾及他的怒目的,掰开筷子就开始享用自己的大餐。
新鲜的白鱼腹寿司配着微酸的米饭在逐渐的咀嚼中开始向舌尖回甘,紫原敦越吃越舒坦,心情也开始飘飘然。
现在他还差一杯柠檬水就能享受到堂食的待遇了。
而就在下一秒,一杯漂浮着冰块的柠檬水被递到了他面前。
“谢谢。”紫原敦慢悠悠地道了谢,又慢悠悠地抬起头。啊……果然是烦人的小黑仔。
他咬着筷子,难得能从下往上这个角度看黑子哲也,即使他们之间的高度差很小,但感觉还挺新奇的。
不过也只有新奇罢了,而且这种新奇并不会带来多少正面积极的情绪。他咬着筷子抱着饭盒站起身,接过那杯柠檬水挪到离黑子稍远一点的地方。
看起来他是在黑子哲也让座,但实际上他只是不喜欢与被平时一直被自己俯视的人颠倒视角。
这会令他感到不爽。
黄濑凉太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紫原敦从前从来不会介意谁站在他身边或者谁会从高往低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