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结月再度犹豫,叹息道:“我会尽我所能地劝说他,但会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他。”
到了这时,日暮结月心中已经有所预感。
所以她不等太宰治的第三个问题,便抢白道:“但是太宰先生,生与死的抉择是不一样的,自愿死去与被人杀死也是不一样的。既然你并非自愿死去的,那么我当然想要救你的!”
“镜小姐,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太宰治反问。
日暮结月肯定:“当然!”
“说谎。”
“我——”
“这样吧,镜小姐,就让我来说得更直白一些吧——镜小姐,假如现在的我并非被人杀死,而是因为我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意愿,那么你要『逼』迫我继续活下去吗?”太宰治这样问着。
日暮结月忍不住后退一步。
『逼』迫?
这样的词,对于日暮结月来说实在太过沉重,让她甚至有些难以呼吸。
而令她更不想、也不愿意去理解的是,竟然有人将“『逼』迫”与“活着”这两个词语联系了起来。
『逼』迫太宰治活下去……如果真的有这一天,日暮结月会做这样的事吗?
会?
不会?
会?!
还是不会?!
在这之前,日暮结月从来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好像只要她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就永远不会存在。
可现在,最终的抉择被太宰治摆在了日暮结月面前,强迫她去正视。
但日暮结月还是不敢去想。因为只要去想,她就会难以遏制地思考这个问题背后隐藏更深的象征与心情。
她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心情:“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太宰先生……”
“现在正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太宰先生!请不要任『性』!”第一次的,日暮结月在太宰治面前严厉了表情,肃声说,“将要杀害你的凶手正在走来的路上,为什么你偏偏要在这样的时候去假设一些不存在的、甚至没有发生的事?!”
“假设?镜小姐,你何必自欺欺人?”太宰治又一次笑了起来,而这一次,他的表情似乎开始有些愉快了,“你明明一直都明白,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别人的问题,而只是我的问题。你刚刚的努力,不也正是为了劝服我吗?但是想要劝服我,镜小姐也得拿出诚意来才行,但你选择了逃避……镜小姐,我说的‘假设’,并不是假设,而是必定会发生的事实。真正在‘假设’某件事不会发生的人,是你!”
日暮结月脸『色』白了白,又后退了一步。
太宰治从书桌后站起,向她『逼』近。
“想一想吧,镜小姐,为什么你不愿意去回答一个并不是假设的问题?你是害怕了吗?你在害怕什么?是害怕那个答案,还是害怕那个说出答案的自己?”
太宰治终于来到了日暮结月面前,含笑看她。
“回答我吧,镜小姐——”
他低声在她耳畔说着:
“如果有一天我选择了死……镜小姐,你会对我做什么?”
这一刻,日暮结月退无可退。
她愤怒抬起头来,眼睛有些发红。
“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会接受!”
只有太宰治死亡这件事,她绝对不会接受!!
“无论怎么样……”哪怕是要把这个混蛋打断腿关起来,哪怕是一次次回溯时间也好,“无论怎么样,我不许你死!”
面对日暮结月仿佛困兽般的,像是撕下了她往日给人所有印象的面具,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太宰治却笑了起来。
他轻快说:“那么——为什么?”
“请继续思考下去吧,镜小姐。为什么最讨厌『逼』迫他人的你,会想要对我做出这样的事?”
他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我是谁?”
太宰治轻轻笑着,鸢『色』的眼中似乎噙着笑意,又像是注视自己猎物的猎人那样胜券在握。
他一步步靠近她,一步步诱导她,一步步收紧自己的猎网。
他秉持着猎人的狠心,注视着日暮结月在猎网中慌张挣扎,心中毫无怜悯。
因为他知道,他必须——一击即中!
而太宰治也几乎成功了。
因为在这日积月累的潜移默化,和刚刚那段层层推进的语言诱导中,日暮结月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心情。
对她来说,太宰治是什么人?
朋友吗?
不对。
太宰治……不是朋友。
他不是她的朋友。
而在太宰治卸下伪装后,日暮结月也明白,他也从来没想要当她的朋友。
日暮结月捂住脸,步步后退,脑子里一片混『乱』。
如果说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欣喜的,甜蜜的,期待的。那么当日暮结月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纯粹地将太宰治当作朋友看待后,她的心情是慌张的,无措的,茫然的。
她感到自己好像一脚踏入了『迷』雾中,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前路,脚下唯一能看清的方寸之地,却是险峻的悬崖。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日暮结月茫然无措。
而太宰治却乘胜追击,想要得到那个最终的答案。
“请看着我,镜小姐。”
日暮结月仿佛被蛊『惑』了般,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