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程允本就凤狂龙躁,闻言怒道,“谁敢在我远安伯府放肆——”
“是我!”
这一声声振屋瓦,随即三四个奴才接连飞进了院中,落地痛呼哀嚎间,一人踏步迈入小院。
程允倒退一步,惊呼:“江裕!”
江裕未穿戴铠甲,只着了一身玄色紧身长袍,双手臂上穿戴臂缚,右手握褐色刀柄,足有二尺五余长的战刀通身凌冽,折射出程允惊恐的上半张脸——
“此处是远安伯府,我是陛下亲封的远安伯,江裕,你怎敢!”
江裕步步逼近,冷声道:“我敢不敢,你马上便知道!”
程允惊呵出声,退步时猛地撞在了椅子上,他慌忙扶住椅背,喝道:“还不护我!”
管家颤声惊呼:“来——啊!”
江裕横刀抵在管家脖间,转头看向急忙围拢过来的侍卫,道:“今日我来给我儿出气,不欲徒增杀孽,可老子手下亡魂无数,不怕再多添十来桩!想死的上来,不想死的滚一边去!”
征战沙场的长陵郡王江裕,威名赫赫的煊云军帅,杀人于他就像家常便饭,自然不怕!侍卫们面面厮觑,不敢妄动。
江裕冷嗤一声,刀背一转将管家打滚在地,转身看向已经摔坐在椅、两腿轻颤的程允,厉声道:“我江裕还没死,你就敢觊觎我儿子的命!”
“是……是他先杀了我儿!”程允颤声怒喝。
“你儿若不奸|杀蜀国公主,何故丢了小命?自作孽不可活,还敢拿我儿子说事?江砚祈是我江裕的命,谁敢觊觎我的命,就要做好被我反手杀死的准备!”江裕猛地扬刀劈下——
程允双瞳瞪大,在那一瞬间听见了长刀破空的尖鸣声!
一刀落下,木椅瓦裂,血水喷溅而出,满堂哗然!
江裕拿出粗布,横刀一抹,盛气汹然道:“我江裕的命就挂在明面上,谁若真有这个本事,我江裕恭迎;但若是没这个本事还敢上前,那就自行领死!”
***
江裕骑马回了郡王府,随手将战刀扔给了下人。
甫一踏进易安院,他便看见他那没用的儿子正坐在鱼池边,身边还趴了匹翠花。江裕哼了一声,走过去道:“皮糙肉厚!”
“哟,回来啦?”江砚祈转头,拽着他衣摆往自己这方一扯,伸头闻了闻,嫌弃道,“一股子血味,也不知道洗洗。”
江裕不高兴地转身,“立马回去洗!”
“等会儿!”江砚祈坐着,仰头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笑道,“爹,谢谢你。”
“放什么屁,你是我儿子,你被弄成这幅德行,我出去脸上能有光吗?安生些,早些养好,白着张鬼脸给谁看!”江裕哼了一声,快步走了。
墨余从屋顶跳了下来,走近道:“郡王杀了程允。”
“猜到了,这是爹的心意。”江砚祈摸着翠花的背,“太子果然让萧怀川灭了口,算算,这也是他第二次帮我了。鱼干,你觉得太子是什么人?”
“我看不透。”墨余站在他身后,盯着那湖里的鱼,“若是明看,便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但骨子里装的是什么,我还真无法看透。若是太子藏得深,那是极为可怕的。”
“无需去看透,因为他表里如一,的确如萧怀川说的那般,”江砚祈随手扔了把鱼食,看着滴滴点点的水晕散开,叹息道,“江上春风。”
墨余闻言啧了一声,也跟着叹道:“可惜了,生在天家。”
“是啊,可惜了。”江砚祈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一件事,他摸着翠花的手微微一顿,他琢磨了片刻才道,“有恩必得报,请慕南挑时间往太子府走一趟。”
***
“殿下。”
向原站在玉蓬阁下方,扬声道:“郡王府的二公子前来拜访。”
“请他过来。”太子从旁挑出一张浅云石榴书札,放在一侧,又揭开薰炉,撂了新的香料进去。
江慕南登上玉蓬阁时,太子正执扇轻晃,清瘦的手腕被花青色的衣袖贴着,又被那深色的薰炉衬着,格外晃眼。他不敢再看,唯恐叫太子不喜,恭敬行礼道:“学生请殿下金安。”
太子放下扇子,道:“无需多礼,入座饮茶。”
“是。”江慕南上前,跪坐于金丝软垫之上,垂眸间看见桌上的书札,不禁道,“殿下批阅文章,辛苦了。”
“那么些文章中,数你和唐眠写得最为认真,你写得最好,他的文采不如你,不过……”太子将那书札推了过去,笑道,“用的纸也最讲究。”
江慕南蓦得热了脸,道:“近来石榴娇艳,学生在书斋见到这书札时便觉得好看,那日殿下布置功课,学生在书桌上见到这书札,心想殿下是风雅之人,便鬼使神差地用了石榴书札,并无轻怠冒犯之意,更为哗众取宠之心,请殿下见谅。”
“孤随口说一句,你便要用一段的话来对答?”太子摇头,“孤并无旁的意思,轻松些。二公子不在府中侍奉兄长,到孤这里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兄长不喜旁侧有人伺候,学生是奉了兄长的命令前来。”江慕南从袖袋中摸出锦带,双手呈上,解释道,“兄长感念殿下恩情,但因为重伤不能亲自前来,学生代为登门致谢。”
“若真诚心,一句话便也够了,何须备礼?”太子接过锦袋,隔着袋子一摸,“什么稀罕的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