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梦好生诡异,不可言说,说出来旁人便要骂他生了歹心,是色|鬼。可是他也十分不愿意啊——
任哪个七尺男儿在梦中遇见自己和一个带把的男子搂搂抱抱,温柔安抚,而那男子还一脸娇怯地同自己撒娇卖痴,不都得吓得从头软到脚吗?
更为可怕的是,他晨起练刀完毕时,不小心从院里那些个丫头嘴里听了几耳朵——
丫鬟甲:“容王爷真可怜,我们家少爷也是真狠心,这一脚踹在王爷心上,疼在我们心里啊!”
丫鬟乙:“可不是嘛,若是光看脸,咱们大少爷与容王爷是难得能匹配上的一对了。如今这一脚下去,往后不成仇家都是容王爷菩萨心肠了。”
丫鬟丙:“我觉得这样才刺激,大少爷求而不得才怒踹那一脚,容王爷娇弱无依,往后还不是任少爷欺压吗?”
丫鬟丁:“我也如此想的,今日我出去采办,发现以前跟我们一起追崇这一对儿的姐妹们也有如此想的呢!她们说这便是霸道蛮横小郡王强制爱娇弱温柔大美人的话本典范,听说有些书斋都开始写相关的禁断话本了。”
“……”
求而不得然后当着那么多人面踹一脚,把人家都踹“吐血”了,这还能因为脸凑成一对儿?还有这些府里的小丫头整日都在想什么!最重要的是人家是大美人不错,可温柔娇弱这些美好词汇跟萧慎玉那大骗子哪能沾上半分关系?
“大少爷,您到底在琢磨什么呢?”墨余端着云绣坊刚送来的新衣进来时,又看见他家少爷正盘腿坐在床边发呆,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皱鼻子,看着跟痴傻了似的。
“想腰呢。”江砚祈低低地回了一句,过了一会儿才问,“诶,鱼干,我以前去逛花楼的时候,你都跟着的吧?”
墨余正站在紫檀八宝纹立柜边装新衣,闻言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就听见大家大少爷问:“我以前找过小倌吗?”
“啊?”墨余忙转头摇头否认,“绝对没有!您可不止一次讽刺那些小倌姿色欠佳,连着羞哭了五届头牌!小倌就算了,怎么也是男子,说两句也没什么,可您对那些姐儿们也是毫不留情,一会儿说人家脸蛋粗糙,一会儿说人家声音跟被人捏着似的……总之您在花街柳巷中的名声十分不好,人送尊称‘花修罗,柳阎王’。”
“这样啊……”江砚祈脸色更差——“江砚祈”没找过一个小倌,说明他对带把的没兴趣,他就不能把做绮梦的锅扣在人家头上,那他为什么会梦见萧慎玉,还是那种不正经的梦?!
墨余从他脸上看见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忙凑过去道:“诶,您跟我说说,我帮您分析分析。”
“我……”江砚祈伸出虚弱的手,一把拽住墨余的手腕,小声说,“如果我做了绮梦,是为什么?”
“害,这有什么啊!”墨余没听到令人惊奇的大消息,便索然无味地捏开他的手指,“少爷年轻,气血方刚,再正常不过了。”
江砚祈闻言似乎看到了生机,他连忙道:“你也会?”
墨余颔首道:“会啊!”
江砚祈激动地让声音差点劈叉,“那你梦见的也是男子吗!”
墨余闻言头皮一僵,猛地对上他家少爷那双充满了渴望的双眼,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脑子被劈成了两半,忠仆的这个“忠”字产生了两种根本意义上的分歧——
他到底是该忠心耿耿地告诉他家少爷:“我他娘怎么会梦见男的?肯定是娇媚可人的姑娘了!”,以此来将他家少爷拉回正道?
还是以包容柔和的态度告诉他家少爷:“虽然我梦见的是姑娘,但人与人之间是截然不同的,梦见男子也没什么,这是少爷您自己的选择。”,以此来鼓励他家少爷勇敢做自己?
许是墨余的神情实在严肃,江砚祈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好不容易鼓起来却被轻易戳破的泡泡,他哭丧着脸道:“好了,你不用回答了。要不我把这事儿告诉我爹,让他再把那大臂粗的棍子拿出来把我打醒,你觉得成吗?”
“我觉得不成。”墨余咽了咽口水,“好南风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知道郡王是个什么看法,而且就算要说,也不是现在啊!您得等到确定自个儿心意的时候才跟郡王说。”
“对!我不就是做了个绮梦吗?我想这么多做什么?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我梦中是个男子,说明现实中是个女子;我梦中是萧慎玉,那现实中就不是萧慎玉!”江砚祈双眼猛地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猛地站起来朝外走——
“爷要去逛花楼!”
江砚祈气势汹汹、满脸肃然,不仅让路上的下人产生一种“啊,大少爷要去上战场了吗?”的错觉,也让刚刚穿过小道与江砚祈迎面撞上的江慕南心里一跳——
“大少爷?”江慕南下意识地拦住他,“您这是去做什么?”
难道又要去惹事了吗?
江砚祈从他的问话中听出言外之意,他停下步子,说:“我出去逛花楼啊!二弟,与我同去吗?”
二弟?这称呼让江慕南和匆匆追上来的墨余同时一惊——
我什么时候有资格做你二弟了?
您什么时候把二少爷当二弟了?
“江砚祈”看这个从小养在父亲膝下的义弟十分不顺眼,尤其是当这个义弟是位懂事乖顺、温和谦逊之人时,他就更为忌惮和不喜,所以每次撞见江慕南都要言语羞辱几句,暗讽人家是寄人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