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施施然在他旁边坐下, 随手拾起一块扁平的石子,平掷而出, 石子在河面上点水三下,最后没有飞到对岸,在仅有几尺的地方缓缓沉入水中。
止彦睁开了双眸,正巧对上木叶扫来的视线。
“……木叶大人。”他低声问候。
止彦也不是傻子,即使木叶平日行事低调, 总让下属代替自己露面, 但在这里待了两天了, 他还不至于弄不清楚她的身份地位。
木叶轻轻地“嗯”了一声, 算是回应。
她又掷出一块石子, 注视着水面上漾开的涟漪,她突然说道:“在这里的两天,感觉如何?”
止彦顺着她的目光,也静静地凝视一派恬静的溪流。
“很……奇妙。”
“奇妙?”木叶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
止彦抬起手,虹膜上似是映出了掌心的纹路, 他有些失神:“和雾隐村完全不一样, 不论是这里的普通人, 还是忍者。好像根本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对悬殊的力量差距视若无睹,还有……最奇怪的,为什么大家都可以和睦相处,各自恪尽职守。”
木叶的唇边抿开一抹浅笑,她说道:“是嘛。看样子你待得很开心喽?”
“……”止彦没有否认。
然而木叶话锋一转,她叹了口气:“只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你自己也知道吧,身为三尾人柱力,若非此次意外,你根本不可能私自离开雾隐村。”
“你的身边监视的人应当只多不少,我所料不差的话,在你消失后的当日,他们应该就会反应过来。”
木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现在雾隐村可是一团乱了哦。为了寻找你,不计其数的雾忍出动,若非水之国在大陆之外,与我们距离遥远,恐怕第二天风波就要席卷到大陆上。”
“你无法在这里停留太久。你也应该清楚吧。”
“……嗯。”止彦的神情毫不意外,“很抱歉这些天给您添麻烦了。”
木叶默了一会儿,然后她噗嗤地笑出了声,她无奈地挥了挥手:“不是,你果然没理解我的意思啊。”
木叶轻叹一声,心说这些孩子的政治敏感度怎么就不能再高一点呢,也许是当局者迷?
没理解也没关系。
木叶细细给他分析道:“首先,你得清楚,带走了你的人是我们——虽然只是意外,但这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而我们又是木叶隐村的,如若这件事被雾隐村那边发现,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木叶摊手,说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我都想好了。‘震惊,木叶村不守信用,老谋深算,卖了尾兽却出尔反尔,空手套人柱力!’……要命,我可不想被扣上这么一口锅。”
止彦死鱼眼盯:“尾兽是你主持卖的?”
……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木叶卡了一下,随即大大咧咧地一摆手:“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倘若被雾隐村发现你出没在我的领地范围内,这就会上升为国家级的主权侵犯事件,我木叶村的名声会扫地不说,还会激化火之国和水之国的矛盾,同时引起其他国家的警惕。”
这就是外交上的一大失败了,是木叶绝不允许发生的。
止彦听得云里雾里:“嗯……所以,你不想让雾隐村发觉我的存在?”
“不。”木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忍者就是思维死板,要充分运用主观能动性,化不利为有利啊。”
“你这么大一个人柱力,想瞒是瞒不住的,还会让人觉得做贼心虚。不如反其道而行,我们直接把你在我这里的事实摊明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找好了替罪羊,蒙骗住雾隐村,让雾隐认为你是被其他忍村掳走的,而我们木叶是主持公道的那一方,是把你从牢笼里接回来的那一个。”
这样一来,他会出现在她的领土范围也就顺理成章,而雾隐不但不会起疑心,反而还得感谢他们“主持大局”。
止彦听懂了,他也麻了。
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都脏。
“……这样透露给我没问题吗?我也是雾隐的吧。”止彦忍不住说道。
“你是,但又不是。”木叶的语调忽然间轻了下来,“止彦,你打心底告诉我,如果可以选择,你是想出生在雾隐,还是我的木叶村?”
“……”止彦沉默了,他扭头看向河流,良久不语。
但是他这个反应,也就告诉了木叶答案。
“雾隐村从不把你看作是他们的人,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必要的、又麻烦的武器而已。”
木叶冷声说道:“他们既不把你当人,你又何须对他们真心相待?”
止彦的手微微一颤。
他想到了在雾隐村的那段时日。
明明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却举目无亲,人们对他指指点点,不是畏惧的谈论,就是充满利用心机的商讨。
没有人把他当作人。
……更可笑的是,哪怕只是在这里短短两天,他所感受到的人情味,竟是胜过了过往的无数个岁月。
“止彦,忍村向来是十分排外的。但我好歹在木叶隐村的话语权很大,可以做出这个决定。”
木叶强行把他的头扭了过来,逼着他直视自己:“止彦,我现在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
“看着我,然后回答我,你愿不愿意成为木叶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