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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滦阳侧目看他,“林兄……”
    林稚水抬起脸:“怎么了?”
    纪滦阳:“你当时,为何会站出来?”
    “因为那是错的啊。”
    “因为是错的,你就会站出来?”
    “错的就是错的,错了就要改正,看到错误,自然该指出来——”少年拧着眉,满眼困惑,“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甚至脸上没有犹豫,没有迟疑,说出口的理念如此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吃饭喝水那般,不值一提的小事。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
    纪滦阳:“天底下错事那么多,你也能一一纠正?”
    林稚水摇头:“我不能,我只有一个人。”
    但是……
    “但是。”少年坦坦荡荡,心如明镜不可欺,“既然我遇见了,当然要管一管。天下之大,我顾不来,我只顾眼前。”
    “哪怕眼前犯错的是当今天子?”
    纪滦阳以为他会说,“要看具体情况”,“要权衡利弊”,“如果会动荡国家,那当以大局为重”,然而,林稚水说:“对。”
    一个字,重若万钧。
    白日有多么灿烂,少年的红衣便有多么辉煌,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注视他时,好似镜水。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纪滦阳轻声念着。
    他想:如果这世间真的有人能如同一面明镜,照映正误与得失,除了林稚水外,还有谁呢?
    林稚水拨开滑落的额发,目光直直看过去,“怎么突然念这个?”
    纪滦阳忽地一笑,“有感而发。”
    以往他也笑,可更多的是镜中花水中月那般,看似触手可及,实则与世界隔了一层。不如此刻真实,仿佛被不知何物叩响了心门。
    他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才会有所变化?林稚水推测不出来。
    纪滦阳又是一笑:“走,去客栈,洗热水澡,睡大床去!”
    少年伸了个懒腰,骨节噼啪作响,“走!”
    然而,两人一连走了好几家客栈,都被告知已经住满了人。
    纪滦阳感到奇怪:“难道是临近元日,许多人赶着回家过年,才会如此客满?”
    林稚水抬头看了眼天色,掐着飘来的梅花,眉心皱得如同手中被揉烂的花瓣,“我感觉不太对,稍等,我找人去问问。”
    纪滦阳有些好奇他能够找谁,转眼就发现有粗衣麻鞋,腰间系飞鱼钩的男人从巷中走出,冲林稚水打了个手势,便向着刚问过的客栈走去。那一身潇洒不羁的气势,令人见之不能忘。
    “那是……”
    “我的一位朋友。”
    纪滦阳点点头,念着别人的隐私,不再问下去,只是道:“你的朋友都如你一般,是人中龙凤,让人瞧着便想结识吗?”
    林稚水想了一圈文字世界里的人物,重重点头:“他们都是豪杰。”
    何止人中龙凤,其中有一位,还是真龙,祖龙。
    纪滦阳含笑:“若是有那个机会,倒是想与他们浮上一大白,毕竟是能让文昌第一引为朋友的人,必然各有风采。”
    林稚水噗嗤笑出声:“你是在夸自己吗?”
    纪滦阳愣然。再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洒脱一笑:“是了,我们也是朋友,一时忘情,竟然把此事忘了,罚!必须罚!自罚三杯!”
    “有酒喝还能叫做罚?”说这话的不是林稚水,而是从他身后传来的,纪滦阳一回头,就见那从巷中走出来的陌生男人嘴角挂着痞气的笑,和他对视后,浪荡地一挑眉,却是直接从他身侧行过,将拳头亲昵地砸在了林稚水的肩上,“你长本事了,现在就只让我帮这点小事。”看似抱怨,自豪之意溢于言表。
    林稚水笑道:“七哥一身本事,哪能只困在这些事情里,以后……定然是让七哥当大将军,领先锋军的。”
    省略掉的话是“伐妖”,阮小七听懂了,笑容愈发灿烂:“就知道林兄弟懂我!咱们可要说好了,必须我是先锋,往后谁来都不能占了我的位置。”
    少年手指修长又好看,竖起来的手掌仿佛顶天立地,“说好的!”
    “啪——”两只手掌利索地一击。
    然后,林稚水才道:“七哥回来得好快。”
    阮小七:“也用不着多跑几家了,我一去问,你猜怎地?店家说空房有的是!估摸着其他几家也是差不多——林兄弟,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得益于他刚来这座城池不足两个时辰,锁定目标并不困难。
    林稚水与纪滦阳异口同声:“府官!”
    阮小七嗤笑:“这些当官的,没几个好东西,老子还穿过龙袍呢,披着一身破官服,有什么好得意的。”
    阮小七能够地图炮,林稚水却必须转动起他的脑筋:“那府官要是真想对付我,不需要多此一举让我没地方住,等我睡着后,雷霆一击岂不是更好?”
    要知道,人在野外过夜的警惕性,和正经客栈里关紧门窗后的戒心,可不值得混为一谈,前者往往比后者更戒备四周。
    天上响了一道惊雷,夜幕之中,电光闪烁,似乎随时可以下一场暴雨。
    雷光之下,阮小七眼中是跃跃欲试:“哪里需要用想的那么麻烦,把府官绑了,直接问他!不回答就先削他一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