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学子们,除了文课和武课,还需要掌握君子六艺,分别为礼、乐、射、御、书、数,以其培养君子的人格和能力。
因着请假,林稚水是头一回上图南书院的数课。
副院长,也就是他们的数学老师,长得高高瘦瘦,山羊胡子,小眼睛,看着就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
他拿着戒尺踱进来,站到最前排的位置,眼儿溜一圈学堂,拉长调子:“哪位——是林稚水,林生啊?”
林稚水站了起来,有礼有节:“先生,学生正是。”
“噢,原来是你。”副院长顺着走道缓步下去,到了林稚水桌前,“手掌拿出来。”
林稚水隐约猜到了什么,低垂了眼,将掌心上翻。
“啪——”
戒尺重重打在掌心上,白肉掌迅速透了红。
林稚水没吭一声,倒是陆嘉吉差点跳起来,仿佛被打的是他。
“啪——”
副院长的戒尺再次用力地敲他手心。“知道你为什么受罚吗?”
“不知道,先生。”
“因为你对学业的不尊重!”副院长语气严厉,“才第十一天你就请假,心思根本没放在学习上。”
戒尺猛地往手掌击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故意找茬。
陆嘉吉腾地站了起来,“他告过假了!”
“无礼!”副院长斥他,“怎么和先生说话的?尊师重道学到狗肚子去了?墙角站着!”
陆嘉吉愤愤不平:“明明是你先胡搅蛮缠,你根本就不是因为学业训他,你是想要讨好……”
副院长转身,又是一戒尺打在林稚水的掌心,“教唆同窗和先生顶嘴,罪加一等!”
“啪——”
副院长:“暗示同窗污蔑先生品格,又犯一罪!”
“你!”陆嘉吉气极,然而看到林稚水饱和到简直要代替红太阳的红肿手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脚步声踢踏响,满脸不忿地站到墙角。
天地君亲师,这个年头,师恩深重,学生若是敢忤逆老师,能使万人唾弃。
副院长抖了抖他的山羊胡子,睨着林稚水:“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少年似乎懂得了隐忍,敛着眼,“知道了,先生,学生定然认真对待学业,绝不荒废时间。”
副院长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如此,你就先站着听讲,长长记性。”
这老学究心满意足地转了身,迈着八字步,打着背手,开始边走边讲课。
“数为天数,起源于《周易》,自河图、洛书,因象立数,因数明卦,为造化之术。八卦、九畴错综精微,极而至于大衍、皇极之用,而人事之变无不该,鬼神之情莫能隐矣。”
“当然,卦机、天衍之数这些东西,整个‘大礼’,仅有国师通晓一二,我在此只能教导你们数学九章。”
冷不丁地,副院长:“林稚水!”
林稚水:“先生?”
副院长:“今有卖牛二、羊五,以买十三豕,有馀钱一千。卖牛三、豕三,以买九羊,钱适足。卖羊六、豕八,以买五牛,钱不足六百。问牛、羊、豕价各几何?”
噢,方程题。
假设牛价格是X,羊价格是Y,豕价格是Z……
林稚水迅速心算,答:“牛价一千二百,羊价五百,豕价三百。”
副院长抚了抚胡子,“你提前阅读过《九章算术》?”
林稚水摇摇头,“我现算的。”
副院长哼了声,“撒谎。”
林稚水眨了眨眼睛,然而没等他说什么,副院长就直接开始继续讲课,仿佛要把“撒谎”定死在他身上。
讲了小半个时辰的课,副院长现场出了几道课本上没有的题,让学子们计算。他简直像监控一样,死死盯着林稚水,“林生!怎么不动笔!你以为你都懂了吗?”
林稚水瞟了一眼自己被戒尺抽得红肿,拿笔就疼的手,弯弯眼睛,毫不客气地:“先生,我确实都懂了,上你的课是浪费时间,我能去自学吗?”
陆嘉吉诡异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们认识的林稚水,刚才那么乖顺,简直是鬼上身。
副院长冷笑:“狂妄!那你说说,第一题……”
“21,16,13。”
副院长噎了一下,“第二题!”
林稚水再次飞快报出答案。
“第三……”
“第四……”
“第五……”
五道方程题,在副院长看来,一道比一道难,还是《九章算术》里没有的变题,属于他精心准备的下马威,镇一镇这些心高气傲的学子们,可没想到,才一盏茶不到,全被同一个人破解了。
副院长脸色不大好看,“你的心算倒是快。”
林稚水微微笑:“熟能生巧罢了。”
那么多年数学题也不是白刷的。无法和外界联系的十年,除了用不上的英语,其他的课程全被他复习了一遍又一遍。
副院长黑着脸:“既然如此了得,从一加到五百,限你一百息,做不到就给我滚出我的课堂!”
有学子惊叫:“一百息,怎么可能!”
副院长古怪地笑了声,“怎么不可能?不是熟能生巧吗?林大才子那么厉害,想来区区算个数,也难不倒……”
林稚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