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掌柜亲自迎出来,腰肢款摆,殷勤问谢容皎:“这位郎君是一时略作休整还是打算暂住几天?”
谢容皎:“略作休整,有劳上两壶茶水。”
女掌柜看也不看他递过来的珍珠,高声吩咐伙计拣最好的茶上。
她似是对谢容皎十分有兴趣,笑盈盈问:“我观小郎君衣饰像是南方那边的款式,可是接到帖子特地敢来浴佛会的?”
收到浴佛会帖子的宗门世家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这段时间来一家接着一家地赶,女掌柜早就见怪不怪。
这本没什么好隐瞒,谢容皎承认:“确是如此。”
女掌柜捂着嘴笑了一声,殷殷提醒道:“小郎莫怪我多嘴,这边离西荒紧,魔修可凶得很,小郎带的侍卫虽说修为不错,到底势单力薄,我见着小郎姿貌爱得紧,管不住自己嘴巴。”
李知玄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和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沦落成侍卫。
他就算有一颗想做侍卫的心,也没在两人面前做侍卫的资格啊。
镇江山和八极剑委屈。
可能是因为自己比起两人,穿得太寒酸吧。李知玄揪着分不清本来颜色的衣服,仿佛感受到来自世界嫌贫爱富的恶意。
谢容皎一指江景行:“不劳娘子操心,有他在,我们一行人不会有事。”
毕竟可是能在十万大军下单人取部首头颅的圣人。
女掌柜却是满脸不屑:“小郎年少心好,千万别被这种轻浮子弟骗了去。听姐姐一句话,这种人就仗着一张脸好,油嘴滑舌的说话好听蒙一蒙小娘子,事到临头一包绣花枕头抱得比谁都快。”
听她话里深重得快翻出天的怨气,似乎其中很有故事。
两人齐齐被女掌柜的豪言壮语一时震住。
李知玄忽然觉得老被错认成侍卫好像也没那么委屈。
平日两人中,总是江景行更吃得开些的,倒不是说谢容皎长得比他差不多,只是小娘子站在谢容皎身边,无端对着他脸,自伤起自家容貌如何如何不足,顿觉萤火比日月,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今日恰好是反了过来。
江景行浪荡不争气,轻狂放肆被人骂得多了,却头一趟被人质疑战力说成是绣花枕头,也不觉生气,反有几分新奇。
他发自内心:“您眼光还挺新奇。”
“来来往往见的人多了,自然知道皮下安的是什么心。”掌柜娘子不买他账,冷笑一声,转而温言软语地叮嘱谢容皎,“听姐姐一句,不值得拿自身犯险,小郎多贵重的人品?伤着一根头发丝都是不值得,叫人心疼得很。”
“东海崔家的老爷子近日准备过寿,因好事将近存着行善积德的想法,但凡是前往浴佛会经过崔家地盘的,崔家皆会派一队人手护送。魔修也忌惮着崔家声名,不敢轻易轻举妄动的。”
李知玄由衷感叹:“真是大善之家。”
江景行反而似笑非笑:“群芳会上崔三那个崔家,有意思。”
李知玄是真傻。
他听了后接着赞叹:“难怪与我交手时,我觑着崔兄出手极有大方风范,原来是出自如此门风纯善的名门之家。”
江景行有点后悔把李知玄一起带来。
给对面送人头,拖后腿是其次,这傻小子尽顾着气自己人去了。
谢容皎记得崔三在群芳会入场时不知是丢了还是忘带一本群芳会,惹出好大一场动静作笑话。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位出剑时细致缜密,极好风仪的崔家郎君直至群芳会结束仍未把群芳贴送来补上。
他和江景行相处日久,心意相通。
江景行只说一句,谢容皎已知雅意:“左右顺路,不妨去崔家一看?”
江景行乐得前去一看:“崔家那地儿东海城,正好有我的一位老相识在,也该去和他叙一叙别情。”
谢容皎莫名从他这句话头里听出了点刀光剑影的意思。
“当时谢桓不是拿十万黄金和万颗灵石一口气给我当束脩?好歹是曾经见过大世面的,要不是当初中了人的局,我怎么会把谢桓给的这些放在眼里?”
他成圣以后愿意跪着给他奉上大半家底,哭爹喊娘认他当祖宗的大有人在,愿意被谢桓一点钱打动眼巴巴去认下谢容皎这个祖宗大有可疑之处。
谢容皎也奇怪过,最后只能归结于他和谢桓隔三岔五不互怼一场不舒服的友情太过真挚动人。
说着他们走到东海城最铺张富丽的高楼前,入城时老远隔着大半座城池和高耸城门,仍能一望高楼镂金雕花,彩绘旖旎的檐角一端探入云堆。
但门前两条横幅却很不甘心只走寻常路,做寻常一座城池里的寻常摘星高楼。
左边:“没钱你是孙子。”
右边:“有钱我是孙子。”
横幅:“你为钱来,我为钱外。”
千百楼是西边的一处势力,叫千百楼不仅仅是因为它在西边建起千百桩高楼,更是因为它有千百种用途。
贩卖消息,酒馆餐饮,赌坊青楼,它都干。
算是一处灰色地带的势力,除却被九州周室和一城三宗明令禁止的活儿外,千百楼都干。
谢容皎望着千百楼的匾额,眼角一抽,算是彻底明白了十年前的事。
果不其然,江景行缓缓道:“十年前我穷,心想着去西荒跑两趟卖两个魔修消息换钱也不打紧,没想到姓卢的反做局把我坑了让我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