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玄咋咋呼呼进了门,脸色青白。
一看就是被诡异风声吓得不轻。
谢容皎结合他前后表现和在北荒客栈时的反常,问道:“李兄怕鬼?”
李知玄要哭不哭地点头:“自小就很怕。”
江景行十分嫌弃:“多大人了怕鬼?对得起你手中剑吗?”
窗边风声一次比一次凄厉,一层比一层密,到后来重重叠叠在一起,似无数含冤泣血哭声交鸣在一起,高诉人间惨象,众生俱苦,百鬼夜哭。
谢容皎心性澄明,仅作寻常风声对待,安慰李知玄道:“无事李兄,不如捅开窗户纸一看,窗后是人是鬼一眼明了。”
不愧是谢容皎,他这安慰对李知玄来说像是更凶残的恐吓。
窗外的风仿佛通灵性,感知到李知玄的恐惧后,刮在窗上的风变了调子,从凄凄哀哭之声变作桀桀怪笑,笑里细听还有那么些愉悦之意。
屋里的水汽渐重。
原来是外面飘起了雨。
李知玄从吓得瑟瑟发抖转变到吓得僵立在原地不敢动。
原因无他,窗纸是经过特殊工艺锤炼的油纸做的,莫说水,就是寻常小火也烧不穿它,此刻竟被外面飘雨浸湿,润出一片红色来。
细细一嗅,仿佛有轻淡的血腥之气入鼻。
他看上去随时会晕过去。
江景行这辈子第一次懂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李大爷,算我求你,出息点吧。”
谢容皎手上握着剑,准备去捅破窗户纸。
江景行比他更快些,直接开了窗,手掌向外一探。
风还是呜呜地刮,雨还是细细地飘,一花一叶一草一木还是他们原来的样子。
但玄武城的城主梦中惊醒,他没惊动一侧熟睡的妻子,轻手轻脚起来披衣登楼。
室内转暖,窗纸又变成原来没被血红雨水浸透的干爽模样。
每一缕风,每一丝雨,乃至一花一叶一草一木皆化作江景行的剑。
天地间有浩然气,有浩然气的地方有他的剑。
他的剑无处不在。
鬼怪哪怕是躲到阴曹地府里去,息了兴风作浪的心,仍躲不开他一剑。
一个浑身黑不溜秋,长发散乱,面容阴惨惨似刷了面粉般惨白,嘴唇血红的人和窗一起被甩进屋子里。
李知玄直挺挺地倒下去。
一杯凉茶,正好一半泼李知玄,一半泼那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李知玄睁开眼,入眼便是那装神弄鬼玩意儿因为被茶水一波,惨白血红糊一脸愈加惨不忍睹的脸,险些第二次闭过气去。
谢容皎递给他一块手帕,“李兄不必畏惧,你不去看他脸,则会感知到他是个修行者。”
他特意补充强调了一句:“活的。”
李知玄拿着帕子,壮起胆气半遮半掩瞄了那人几眼,发现除了那脸不堪入眼的红白交错,他没什么獠牙长舌,长得竟还算是个正常人。
他快飞到天际的三魂七魄这才缓缓归位。
江景行什么也没问那人,只是将他通身修为穴窍封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确保他小指都弯不了一下后,赶紧挪开目光,嫌多看他一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无情伤害,示意李知玄把他扛回自己房间。
李知玄抹了把脸上的茶叶梗子,呆呆道:“不会有事吗?”
江景行语重心长拍了拍他肩膀:“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能有什么事?你不趁机报复是他祖坟冒青烟,年轻人,要锻炼锻炼胆子,多看看就不会怕鬼,成为个好剑修。”
李知玄如得莫大鼓舞,赶紧把人扛了回去,竟心大如海地对着那张脸睡着了。
谢容皎心情复杂,一时不知究竟该不该出声阻拦。
怕鬼怕到李知玄这个份上的..也太夸张,由他去吧。
修行者可以打坐代睡眠不假,奈何玄武城中气机不能说谢容皎毫无影响,他微感困乏,欲入睡之时想起一事:“扮作鬼怪之人是修行者?”
按着算命先生的说法,城中唯一有修行者的城主府是怎么也绕不开这桩事的。
“不错。”江景行愉快接道,“我正愁着没理由上门拜访,人家就给我们送上门,正好去城主府借机一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鬼怪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谢容皎定定凝视他片刻。
他无语道:“所以师父你下午在街上招摇,并不仅是存心要打探玄武城情况,也是为让背后之注意到,进而对你下手?”
毕竟假如真如客栈小二所说,他们一行外乡人,闯进玄武城想要打听闹鬼一事的意图又昭然至此,怎么说怎么可疑,换做一般人,鬼怪说不准今夜就将他们灭口。
城主府处理一番后,宣告外乡人出城性命无碍,玄武城又是一番和乐融融,只是平白多一桩怪事。
谢容皎垂下眼睫想,玄武城中牵扯的事情到底是如何兹事体大,能让江景行顾忌至此?
寻常时候,玄武城城主府早该没了。
第37章 玄武城(二)
玄武城城主苏和自接任玄武城主之位以来, 有六十余载年岁,对城中一应事物早早处理得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独独今日是个例外。
一大清早,得他信重的管事跑来通传于他, 说外面有三个人拜访,为首的年轻人说是凤陵谢家嫡支出身, 直言要苏和过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