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了。
垂眸等着岚王反应。
片刻后,他未能看清岚王的脸,只有一阵香风,接着便被圈入了紧实的怀抱。
窗外腊梅花苞沉甸甸,岚王声音微哑:“阿昭,不是。”
“不是的,你误会了。”
“我又怎会……曲解你的心意?”
“那日拂袖而去,其实我回去后,便已懊恼万分。是我一直将阿昭拘于宫中才让你那般不安,不怪你,都是我不好。”
“后来几日,着实太忙。”
“始终未及解释,更绝非故意不理你……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也不会。”
“……”
宴语凉:“原来是这样。”
“原来都是一场误会啊?那朕就放心了。青卿,咱们把误会解开就好。”
“嗯。”
“那青卿可不可以再答应朕一件事?”
“阿昭你说。”
“那青卿答应朕,以后朕再哪里说错了话、做得不好,一定要跟朕说教朕改。再不准随便就生朕的气,尤其不要大半夜气得就跑了,好不好?”
“……好。”
“那一言为定,不准反悔?”
“一言为定。”
“……”
冬日晴早。小麻雀啾啾啾,鹦鹉呱呱呱,文鸟叽叽叽。
一场误会在和谐友好的氛围中解释清楚。岚王今日又没再是一身玄黑,反是换了一身浅淡的素色,少了些肃杀,多了些俊美温雅。
宴语凉亦如释重负,看着他笑。岁月静好。
……能如释重负才有鬼了。
都说了山下有谷,谷里有坑,坑中还有老鼠洞。古人诚不欺朕!!!
这个人!
他此刻心里想的和他说出来的,绝、对、不、一、样。
居然跟朕玩“态度良好但拒不承认”,这人简直,绝了。
宴语凉微笑看着岚王,这辈子遇上这么个人也是他的服气,棋逢对手势均力敌,岚王狗皇帝克星名不虚传。
有趣极了。
新的一天,今日奏折也是大一堆。
拂陵码好折子,躬身退下时,狗皇帝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拂陵:“……”
宴语凉:是吧是吧!果然吧?
侍奉多年的贴身太监可比朕了解岚王,他也同意你就是心口不一!
……
那之后一整天,皇帝同摄政王一起批奏章、讨论国家大事、傍晚去小院赏了雪。拂陵还特意取了岚王的“绕梁”来。
那是一把稀世古琴,蕉头凤尾梧桐身。
岚王垂眸,一袭素雅配名琴,腊梅雪枝下轻弹了一曲。
余音绕梁。枝头雪颤颤落下些许晶莹在岚王发梢肩头,他抬眼,眸色清澈,真可谓一顾倾人国。
是夜,既已“误会冰释”,自然是甜甜蜜蜜相拥而眠。
睡到半夜,宴语凉睁开眼睛。
月光清透明亮。
他用目光缓缓描摹岚王薄唇,那病后依旧些微略显消瘦的脸颊,与微微疲倦凹陷的眼眶。
自他见着岚王以来,这人就没有一天不憔悴疲倦。
即便如此,依旧风华绝代。
宴语凉的性子从不惧困难,反而越是困难,他越是摩拳擦掌要想点子。事实上整个下午晚上,在干活、赏雪、插科打诨和岚王甜甜蜜蜜之余,他头脑里的计算就没少过。
眼下困境,岚王多半认定朕驴他。
只是不知道岚王知不知道朕知道他在驴朕,而万一岚王知道朕知道他在驴朕并且正在想点子让他放弃驴朕,不知道会不会更加不好收拾。
宴语凉想了一会儿。
指尖略微发麻。他的手指今夜也被岚王握在掌心,红色戒指与碧玉扳指、琉璃戒在月光下相映成辉,依旧是和第一次一样,捏得他有点痛。
“……”
似是突然间,又豁然开朗了。
想多了。
管他谁驴谁,其实不重要。
一如他先前还屡屡与岚王上蹿下跳斗智斗勇,而如今却已变了心境,更多是愿意信岚王、想要宠着他。
可见日子是个好东西,润物细无声。假以时日,真的假的好的坏的自在人心。
而他,才刚刚对岚王好了一天。
一天而已,他自然不相信,可又不是以后都不会信。
他宴语凉好歹也是跟着太|祖、高祖、文帝和武帝学过些甜乎人的本事在身的,岚王又从一开始就拿他没辙,他就天天待他好,岚王又能撑几天?
撑不了几天的。
哪有什么事他宴昭搞不了。
……
皇帝心意已决,也敞亮了,便继续抱着摄政王呼呼睡。
楚微宫中,即便算不得春光灿烂,也至少祥和平静、温暖安宁。
宫外却不一样。
同一夜,京城西市四大胡同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
此处乃是京城六品官旧事馆修撰张太史老爷子的家。老爷子生来安贫乐道,小房子有点儿破,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里面别有洞天。
夜深人静,奚行检从自己宅子后门出来。
不乘轿,趁着四下无人,转进九曲十八弯的胡同。
到了张太史家用暗语敲门进去,这样一个小破不起眼的宅子地下竟有密室,且此刻密室里已经挤了有四五十人,吏部验封司司长徐子真等人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