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渭顿了顿,便多填补了句:“也不是我说衡兄坏话。只衡兄的担忧不太必要,我但凡喜欢男人,必然是之语会遭我毒手。”
12.
谌引别的话可以听不懂,问句什么意思。
这段话甫一落音,他却懂得比什么都懂,完全明白过来其中的爱恨情仇。
谁才是最惨的人?是裘之语。
他苦恋自己的好友多年,直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林其渭不喜欢男的。
谌引恍然大悟。
谌引痛心疾首。
想到自己那两情相悦却为天道所不容的爱情。
几分感同身受。
谌引只得抚着新剑鞘漂亮的花纹,转移话题道:“你找我有事吗?”
13.
什么叫不约而同,什么是心有灵犀。
林其渭看着谌引如此善解人意转移话题,感动得热泪盈眶。
但没哭。
林其渭的声音温柔似水:“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般说着,林其渭又问:“你与衡兄关系如此特别,可知他为何偏偏选择要助我?”
谌引听罢,沉思了片晌。
本着虽然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但不能破坏了衡瑶光的缜密计划。
不太缜密的剑难得缜密靠谱了一回。
谌引说:“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界主和别人都不一样。”
林其渭便也问:“我和别人如何不同?”
谌引眨了眨眼睛,一手屈指敲在剑鞘上,一边漫无边际想起近千年听过的种种故事。
最终,他心底轰然一震。
谌引道:“我虽不知道林界主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我觉得裘公子是个很好的人。他不因自己是个魔修而改变本心,也不曾因为身处天乐界便贪乐享受。能和这样的人成为知己好友,足可证明林界主也是这样的人。”
简而言之,总结来说。
谌引被自己的一番话感动到了。
他不是在夸赞林其渭,而是在借这种种言语,诉说裘之语是个如何值得托付的人。
何谓真正的重情重义。
谌引想,这世间再不会有人比我更讲义气。
14.
然而想法总是美好,真相从来残酷。
谌引的本意是想牵线搭桥成就裘之语一番苦恋。
但落在林其渭的耳中,却让堂堂一界之主大受震撼。
是的。
林其渭,虽然是天乐界的界主,却从未被其余的魔修认作界主。
在天乐界众多魔修的心里,真正的界主,是被林其渭所打败的那一位。
他们过的是逍遥日子,记性就似永远停在当初。
一旦让他们醒悟过来,世间的岁月一直在流逝,就等同于惊醒他们的美梦。
魔修们想要醉生梦死,想在荣华享乐中证明自己寻找到了“道”。
而那极易让他们从梦中惊醒的人与事。
都被他们忽略在旁。
直到现在,林其渭是第一次,听到有魔修这样夸赞他。
最重要的是。
谌引左一句林界主,右一句林界主,把林其渭讲得万分飘然。
林其渭道:“原来如此,”他感动至极,“没想到在你们心里我这么好。我现在明白为何衡兄要选择帮助我,因为我们一样,都有相同的目标。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或许会被其余人指责斥骂,但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坚守本心。那终有一日,大家会发现,我林其渭想做的事情,才是真正为了天乐界好!”
其中之慷慨激昂,震人心弦。
谌引也点头配合。
15.
只林其渭激动之际,一双眼望过来时,正正与谌引对视。
墨色如渊,白沙叠漫,顷刻呈现眼前,化出一双墨底飞白的眼。
短暂一瞬。
谌引脑中赫然嗡鸣,似有惊雷剧爆,刺耳般嚣叫声响。
感觉如头疼欲裂,眼前重影交叠,迷迷看不真切。
谌引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握着剑鞘的手也骤然脱力。
林其渭见状,伸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腕,避免他向后跌倒。
恍惚间,谌引听到林其渭在焦急唤他:“谌公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可那填满焦急忧心的语调背后,又藏着满是恶念的狞笑。
谌引听那笑声在说——
“千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如此回报我的恩情,却又能忘到什么时候?”
“谌玉……你我诞生于鸿蒙,本就生而混沌,难道你以为重开仙栈,就能护这世间?”
所有低低如泣,狰狞可怖的声音之外,是重叠了种种景象,却仍清晰可见的墨底飞白的一双眼。
是林其渭的眼睛。
不。
谌引浑浑噩噩的想。那不是林其渭的眼睛。
这双眼睛不曾有它的主人,它落在他眼中的,只有那片飞白。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
谌引听到的最后一点儿声音,是天道满是遗憾的叹息。
他听天道轻声说:“你执意所做之事,未必遂愿。可你心意已决,我亦不可改变。”
16.
空茫茫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
谌引又陡然惊醒。
黑暗里不见光,也没有任何指引。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究竟身处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