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叫好声传不过布下的层层结界。
掌握主动的谌引也根本没那胆量掌握主动。
他掌心碰到衡瑶光的脸,不过片刻。
谌引眨了眨眼睛。
他当然是有些发怔了。并不能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但当他有所反应时。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宛似白鹤亮翅般甩开了自己的手。
在空中划出的那道不太优美的弧线,仿佛将车厢里的烛影涂抹得更加扭曲。
谌引面色通红。
他别过头。“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明白吧!我要说的就是那个意思。我和你差、差不多高,还和你一样是个——”
“是个什么?”衡瑶光的声音就在他对面缓缓响起。
谌引卡了会儿壳。
他深吸口气,勉强接道:“我是个男人,这不明显吗?”
156.
明显自然是明显。
因为思来想去,也再不会有这样豪放的姑娘,敢于一抬手就先摸别人的脸。
衡瑶光颔首应道:“很明显。”
谌引舒了口气同时,还不忘继续自由发挥了一番。
譬如。
谌引说:“那你说,我们之间,究竟谁是表兄,谁是表弟?”
“这与你是个男人有何关系?”衡瑶光不耻下问。
谌引一拍桌,高声道:“这当然有关系!”
“其实平时都是我在让你,我想着我是个前辈,要给你这样的晚辈面子,才让你做我的表兄。但现在不同,”谌引说得字句清晰,自觉逻辑不差,“现在我不是前辈,也不是剑,我只是个比很多人都更厉害的男人!那你说,我还能做你的表弟吗?”
一番语罢,谌引抬眼看了看衡瑶光。
这般去看,衡瑶光眼睫微颤,恍惚间如笼罩光中,朦朦漾出两分笑意来。
衡瑶光问:“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谌引立即回答:“我们现在做表兄表弟不太适合。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衡瑶光便极配合地说了。“有何高见?”
157.
答案是掷地有声的答案。
落在马车厢里,四周顷刻静寂,只留下马车前行的车轱辘声。
谌引说的是——
“我做你大哥。”
衡瑶光靠在窗前,落下的目光隔着层雾般难辨。
但他似乎还有几分笑意。
谌引看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神情,这豪情之后,高声语尽,有的绝世神剑就先心底颤了两下。
谌引只得道:“我也不是说一定就要这样。”
他退而求其次。
“大不了这样,我们也不说兄弟,不管是结拜还是表兄弟,都不适合。我想了个新的,“谌引道,”我们就做朋友。你管我叫谌兄,我也管你叫衡兄。我们谁也不吃亏。“
衡瑶光微微颔首。
谌引当即一抖衣袖,有模有样抱拳拱手,拉长音道了句:“衡兄——”
灯花衬映里,衡瑶光应声抬了下眼帘。
白衣沾辉,似昏昏朦胧,若羽翼笼光。
他与谌引对视许久。
久到谌引已经开始思考第二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这一瞬,衡瑶光却忽然抬手。
他执着玉简,双手虚虚相叠,做了个拱手的手势。
衡瑶光道的是:“——阿谌。”
158.
裘新是大摇大摆下了马车,脚步生风回了家族。
整个裘家什么都不缺,就是缺裘新这样兄弟争气的人。
他们虽然是四大家族之一,但整个天乐界,谁不信奉强者为尊这一真理?
是以裘新再差,他还有个做了天乐界界主心腹的二哥。
旁的人再天资卓越,在还未能胜过如此实力之前,还是要去旁边夹道欢迎一番。
裘新便如此威风凛凛的,通过了那道,独独为他开辟出来的路。
两边站的是同辈修士,修为大多都在他之上。
尽头站的是他几位前辈师父,还有一个大事小事都管得极认真的管家。
裘新走到尽头,先也撩开衣摆,认真行礼,道了声:“师父,三长老,六叔。”
裘新的师父修为远胜在场众人,他未发话,便无人敢应声。
这位须眉皆白的修士眼神浑浊,暗藏几分猩红,整张脸都在那双眼睛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可怖。
他垂眼看着裘新的发顶。
裘新的规矩总挑不出差错。他便应了句:“同你随行的是何人?”
裘新便拿出了早就定好的说词。
他将自己外出纳妾的不良动机说为游历,将自己一时失恋买醉说成忽有感悟,将自己色胆包天调戏美人说成机缘已至。
最终将可悲可叹的被绑之路,讲说成了漫漫修行之旅。
其过程之跌宕起伏,令人拍案叫绝。直呼此乃奇遇也。
也不管这师父信还是没信。
三长老不太敢信。裘新的六叔也是有几分怀疑。
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正中的修士。
裘新的师父叹了口气。
他说了句很有道理的话。
“无论是真是假,既然敢亲自登门,自然有他们的本事。难道我们还能拒人于门外?”
两句话合乎情理,纵然三长老仍有疑虑,也不得不点头。
159.
衡瑶光两人就这样顺理成章登门而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