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剑是神剑,剑有傲骨。
剑绝不轻易承认自己有错,剑只懂得何谓将错就错。
于是剑掷地有声、振振有词地开口——
“你难道不是想勾引谁吗!每回见你都在笑!你就是想勾引别人!”
剑想。
我说的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
心中有鬼的人,必然会被自己拆穿伪装。
衡瑶光便也随着它这句话轻声作答。
衡瑶光说:“哪里,若论勾引,这实在不是我所擅长。”
77.
剑略有些迷茫。
它发自内心想问——什么才是你所擅长?
但话到齿间,剑又冷哼一声。
剑想。
管什么是这登徒子所擅长,反正都与自己没甚关系。
剑偏过头去,冷冷道:“那便不是吧。”
顿了顿,剑加上一句:“就算不是,你也不许打纪孟时的主意,你不能勾引他。”
“如此,”衡瑶光似是应了剑的话,可他也理所当然般发问,“若他自愿又如何?”
剑听罢,浑身煞气陡然四放。
北海结界之内,此间一座小岛,岛上也算鸟语花香。
煞气甫然放出,纵是参天云树也震颤枝桠。
剑昂首冷笑,将将一句“怕了——”吗还没结束。
纪孟时匆匆赶来,仅用一只右手,便轻易将它周身煞气压下。
剑心虚地被纪孟时握在手中。
它左顾右盼,唯恐这般丢脸的时刻被旁的剑看到。
幸运在于,旁的剑早已在它煞气四放时闭上了眼。
不幸的是,站在它面前的衡瑶光,至始至终,八风不动。
78.
命运总是如此无常。
有的剑,做梦也想与衡瑶光长相厮守。
有的剑,做梦也想与衡瑶光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的剑被纪孟时亲手交到了衡瑶光手中。
剑:……离谱。
它被衡瑶光轻轻握住。
那的确是只毫无瑕疵,最合衬执剑的手。
无论是手指还是掌心,都如第二支剑鞘般适合。
剑可怜巴巴地望向它的主人。
纪孟时也在看它。
它与他相见,却做不到默契地四目相对。
它看他的双眼。
他只看它的剑鞘。
79.
纪孟时叹息道:“谌引,听话。仙君是比我厉害许多的剑修,他必然只会使你更好。”
这般毫无理由的信任。
剑难以理解。
剑不知所谓谌玉仙君在修真界究竟有何名望。
它认识衡瑶光时,只觉这人轻浮虚伪。
纵然相处再久,它亦不想,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剑是如此想的。
剑也就极委屈地在衡瑶光的手中颤抖。
它自认这般做派,无论是谁都能看出它的抵触,它的不愿。
然而它仅颤抖了不过片刻。
在纪孟时再看它时,它已被衡瑶光藏在了衣袖之后。
剑大惊。
这人果然心肠歹毒!我总有一天要拆穿他的真面目!
80.
夜下北海无月。
结界修复一时,非一朝一夕可成。
至少在最近几日,自各方远道而来的修士都不会离去。
衡瑶光执着剑,站在岸边。
海浪随着风、随着呜咽的声响,汹涌澎湃于夜色之中。
他衣衫被风吹得猎猎。
目光亦沉沉如深渊。
剑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它满是迷茫。
剑不明白,衡瑶光为何带着它在这海边吹冷风。
身为剑,它的确不会觉得冷。
但身为一把有思想的神剑。
剑听说过无数故事,亦见证过各种各样跌宕起伏的故事。
以它多年所见。
在如此夜色里,无所事事在海边吹冷风的。
不是心里有事,就是心里有鬼。
81.
衡瑶光心里无事,他心中也没有鬼。
他站在海边眺望天乐界时,心与海一般沉,如海一般深。
衡瑶光在等人。
那人渡过北海,凌波而至,玄衣黑发,与昨日几无区别。
唯有一个不同。
那人手中未再同往常一样执了把名唤“栖梧”的剑。
人,自天乐界而来。
是个生于天乐界,亦极少见识界内修士的魔修。
他的神情有几分高傲。
看着人时,目光向下,似是轻蔑。
魔修说:“把我的栖梧……还给我。”
魔修就这般站在汹涌流返的海水上。
他向衡瑶光伸出了手。
82.
剑从没被如此忽视过。
不。
与其说是被人忽视,不若说是被人轻看。
这毫无见识的魔修,竟没能轻易从它华美的剑鞘上认出它。
剑想,这好吗,这不好。
它骄傲地抖了抖自己的剑鞘,示意魔修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魔修连半分余光也未施舍。
他定定看着,只去看衡瑶光的那张脸。
衡瑶光便淡淡一笑。
衡瑶光问他:“你以什么身份要回这把剑?”
他皱了下眉,耐着点儿性子去答:“因为它是我的剑,我是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