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那边,绑着绷带的少年隔着餐馆的油烟看过来,那只露出来的左眼黑如深渊,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他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呼吸不自觉地放缓,就见他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好似陌生人一样。
少年径直坐到了我的邻居、也就是红发男人身边。
“织田作。”他说。
邻居叫织田作吗?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感觉就像从中间截开过一样。
看来太宰治并不是找我的,我心下松了一口气。
被揭穿马甲的危机一解除,我就彻底放松了,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那两个人说话。
“你说的很好吃的咖喱,就是这家呀。”
少年愉悦又飘忽的声音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过来。
“嗯,店长做的激辣咖喱很棒。”
我的邻居这样说道。
不愧是我的邻居,太有品味了!
“辣味的吗?我不太能吃辣诶。”少年喃喃道,突然目光转向我:“咦,那位小姐点的也是辣味咖喱吗?好吃吗?”
我愣了一下,木然地点点头:“超好吃。”
“辣吗?”
我想了想,谨慎地回答:“我觉得还可以。”
太宰倏地眯起眼睛笑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身上的沉郁气息竟然都消散不见了。
他笑得我身上毛毛的。
“这样啊,那我也点这个吧。”太宰坐着转椅转了一圈,举起手:“店长,两份激辣咖喱~”
接着又想起什么,他加了一句:“对了,请给我的味噌汤里加洗洁精,谢谢。”
我:“……”
快给大叔的味噌汤道歉!
织田作迟疑了一下,劝诫道:“这样应该不好喝吧。”
等等,这是好不好喝的问题吗?
“诶?”少年拖着长音,不满道:“织田作你都没有喝过,怎么会知道好不好喝?说不定意外的美味呢。”
说完,他后背微微后仰,隔着织田作再一次cue我:“你说是不是,小姐?”
“……”我斟酌了一下,面色肃然道:“好不好喝我不知道,但是说不定喝完会吐泡泡。”
少年愣住,随即眼睛蹭地一下子亮起来,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这太有意思了不是吗?我一定要试试!”
“您开心就好。”
我干巴巴地说道。
我四岁就不信“吃西瓜籽肚子里会长出西瓜”的鬼话了。
这位太宰治先生都十七岁了,还相信喝洗洁精会吐泡泡。
店长大叔见多识广,都没有对太宰的话表示出震惊,只是语气和善地说:“本店不提供这种味噌汤哦。”
“诶——?”少年拖着长声,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失落:“那给我来一份蟹肉罐头吧。”
他和织田作闲聊了几句,就开始说工作上的事,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店里还有两个陌生的“普通”食客。
我想起昨晚看到的报告,有一说一,港口Mafia在横滨确实蛮嚣张的。
怪不得政府要派安吾先生做卧底,监视他们的行动。
“你脸上多出来的那道伤是怎么回事?”
我听见邻居这样问道。
“你说这个啊。”太宰指了指脸上的纱布块,说:“前天在港口发现走私船,我们和对方交火来着。”
“那时候受的伤吗?”
“不是哦,是回去的时候发现小河很清澈,非常适合入水,我就跳进去了。”太宰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兴奋:“结果发生了什么织田作你知道吗?”
“发生了什么?”
“我被人救上来后,又被人踢了下去,脸就是第二次入水时被河堤的石子刮的。”
我原本正在喝汤,听到他的话,这一口差点没呛死我。
“大、大叔,今天的味噌汤太咸了吧。”
“诶,我盐放多了吗?”大叔给自己盛了一勺汤,咂咂嘴:“嗯,确实有点咸了,我给你换瓶果汁吧。”
“不用,给我来杯清水就可以。”
我摇摇头,继续听那两个人讲话。
“虽然这次依旧没有死成,但是我必须要感谢那个踢我下水的人,她一定听到了我灵魂深处的呼唤,才会做出如此符合我内心需求的举动。”
少年神情沉醉,用着咏叹调般的夸张语气说道。
邻居先生似乎已经习惯了太宰的不着调,都不吐槽一下,而是十分平静地回复:“那确实要感谢人家呢。”
“是啊,所以我现在正全城寻找那个踢我下水的好心人。我要给她送锦旗,送两面!一面写‘助人为乐,成人之美’;一面写‘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还是别了,我可受不起您黑色巨浪般的涌泉。
“唉,安吾没在这儿,听说森先生派他出差去了,少了个吐槽役还真是不太习惯呢。”
太宰治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道。
织田作:“那就没办法了呢。”
听到“安吾”这个名字,我瞬间警觉。
哇,不愧是我的上司,和苏格兰一样在敌对组织都能交到新朋友了。
就是这个“吐槽役”的定位好像有点可怜?
“聚餐只有他不在,感觉稍微有点孤单呢。”太宰一敲手心:“不如这样,我们摆一个有安吾特征的标志性物件,在这个物件前再放个酒杯,就当是我们三个聚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