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后一个愿望时成熟稳重的男人脸上明显带上了涩意,不敢去看少年的眼神。
想来也是,一个手上沾满血的杀手、黑手党,竟然妄想成为一名执笔书写他人生命的作家,恐怕谁听了都会觉得好笑吧。
现在也可以啊。他忽然听到软糯的嗓音这样说,不由抬起头,只见少年笑着看他,清凌凌的眸子里满是鼓励,既然想要写书,为什么不现在试试看呢?
因为我没有资格。
你等等!不等织田作之助说话,星见眼睛一亮,操控着轮椅就冲向便利店。
哎织田作之助尔康手,少年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几分钟后,星见从便利店出来,怀里抱着笔记本,圆珠笔,还有打火机。
你这是
烧给你啊。星见兴致勃勃地瞅合适烧纸的地方,边答道:写东西总要笔和纸吧,我这就给你烧。
织田作之助沉默片刻,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你烧给我,我就能收到?
不,他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怎么跟着对方自己脑壳也坏了。
不知道哇。星见理直气壮道:这不是试过之后才能验证怪谈是不是真的嘛。
敢情你就是在拿我做实验啊,织田作之助哭笑不得,好脾气地没有拒绝。
在便利店门口烧纸恐怕会被人家打出去,星见瞅了半天瞄准了便利店旁边的巷道。
巷道又窄又深,往里面多走几步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星见招呼织田作之助一起过去,然后迫不及待将笔记本点燃。
他还挺有仪式感的,边翻动笔记本让其充分受热,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织田作之助你的快递到了,请把笔记本带给亡灵织田君等等。
杵在一旁目睹全程的织田君:
不觉得你现在这模样特别像个神棍吗。
阴暗的巷道里,火光照耀在人脸上,跳跃着或明或暗的斑点,星见和织田作之助静静等待。
等待。
等。
火光熄灭,徒留地上一堆灰烬,两人大眼瞪小眼。
星见反复扫过织田作之助全身,试图从对方怀里扒拉出什么,笔记本呢?我那么大那么漂亮的笔记本呢?
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一副不能面对事实的呆萌模样成功令织田作之助笑出了声。
他自觉这样做不好,连忙低咳一下按捺住笑意,努力安慰对方,看来怪谈是假的,嗯能有机会验证怪谈真假,不是也很有趣吗,你说对不对?
星见沮丧地摆摆手,不用担心,给我一分钟就恢复的时间。他小嘴叭叭,你人真是太好啦,不但陪着我做这么傻的事,还没有嘲笑我。
织田作之助从来没接受过如此直白的夸奖,他以拳抵唇,没忍住又咳了一下。
少年说到做到,不到六十秒就再次变成元气满满的小太阳。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出来这么长时间还没回去,大叔该担心了。
星见和青年告别,抱歉,我不能再陪你了,明天我要去上学,等放学回来后,我再来找你玩呀。
一个人孤独久了,就不愿放过遇到的任何温暖。
织田作之助眼中闪过不舍,不过他不愿给别人带来负担,也清楚能遇上这么温柔的人实属幸运,不应该再奢求太多,便笑道:我送送你吧。
他站在轮椅后面,手指虚握住手柄,跟着轮椅一步一步朝着远离便利店的方向走去,似乎这样就真的能推动轮椅一般。
身后的男人沉默不语,星见有些担心,等我联系到死神,一定有办法解决你现在的状况,等自由之后,你就可以去看你朋友过得好不好,也可以拿起笔继续梦想。呐,生活总会变得更好的。
光是听着星见说话就有种朝气蓬勃的感觉,不是少年不顾一切的热血沸腾,而是看遍山河后仍对生命抱有的美好期许。
织田作之助想,如果是眼前这位少年的话,应该能改变太宰对生命的看法吧。
毕竟,两人是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夕阳给行走的人群镀上了一层暖黄,连带着织田作之助都觉得身体久违地迎来了温暖,他抬头直视太阳,低沉的嗓音里倾泻出笑意。
你忘了吗,我已经死了。所以活着时候的梦想早就和现在无关了。
可是你还是你呀。星见偏头想要看身后的男人,只是他坐在轮椅上,机动性实在不怎么强,脖子扭了几下还见不到人,只好放弃。
只不过是生命形态发生了改变,难道连着你的经历、记忆、性格、思想也改变了不成?如果你对没有完成的事情感到遗憾,为什么不趁着这个难的的机会继续做下去呢?
我织田作之助大拇指与食指相搓,这是有烟瘾的人焦躁时的惯常动作。
他想要提起笔写一本属于自己的小说,可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手沾鲜血之人,没有资格书写他人的人生。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背后之人沉默许久,星见觉得自己的话可能给对方带去了困扰,那个,抱歉,我就是一张嘴瞎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在意我的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