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校的晚宴回来之后,凯因斯准将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很多往事。
“这几天,连我都听说了,你们家小姑娘呀,算是彻底出名了。”
衣着考究的男人站在二楼书房的落地窗前,一边垂眼望着别墅后院,一边笑着调侃着凯因斯准将。凯因斯准将轻松随意地坐在一旁的高背椅上,对他的调笑不置可否。
伊恩·雷吉诺德,军事同盟评议会最年轻的议员,凯因斯准将身边最亲近的儿时挚友。
“要早知道会闹成这样,我就该早点把她带出来让大家习惯一下。”凯因斯准将叹了口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你的清净日子还得再少几年,追到她不仅能抱得绝世美人归,还能做你的女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雷吉诺德大笑起来。
凯因斯准将从桌上抓起一张挺括的信笺纸,揉成一团,佯装生气地指着雷吉诺德的脑门给他砸过去。
“她可不是我女儿。”
庭院里,迦兰德带着雷吉诺德家四岁的小女儿在未开的山茶花丛间散步。凯因斯准将随意地瞄了一眼落地窗外,又收回了眼神。
“女儿怎么了,女儿可好了,赶紧结婚赶紧生一个。”雷吉诺德从地上捡起纸团,又给他扔了回去。
“从前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是啊,从前我以为你和安涅塔会幸福美满,而我充实地孤独终老,没想到你和安涅塔分道扬镳,我却结婚生子了。”雷吉诺德嬉皮笑脸地摊了摊手,毫不掩饰自己的满足之意。
“我和安涅塔分手都得怪你把我拽上了不该走的路。”凯因斯准将淡淡地说道。
“是是是,可也是你自己选择放弃她,之后再让你回头的,不是安涅塔,你心里当然很明白。”
“我们差点回不了头,能全身而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雷吉诺德和凯因斯,从童年玩伴一路成为了政治盟友,一个是政坛新贵,一个是军事天才,这样绝妙的组合很快便得到了阴影中掌权的怪物们的青睐。在同盟政局不稳的时候,曾经有一条军事政变的道路摆到了他们面前,可一旦选择,就不得不被背后掌权的几个家族掣肘裹挟着,推进发动海外战争暂时缓解国内矛盾。
曾经安涅塔的离去都不能让他放弃对于支配力与权势的渴望,他差点就选择了这条道路。那时候他万分难得地亲自去接迦兰德放学,看见扑棱棱就长高了个子的小姑娘穿着校服略显拘谨地走过来,他想,他是可以一个人走这样凶险的投机道路,可迦兰德输不起。
那只在大雪中瑟瑟发抖的小奶猫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家,在他万劫不复之后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他不敢想象。
凯因斯准将想尽了一切办法,劝说同样差点昏了头的儿时挚友雷吉诺德不要趟这趟浑水。在那以后,同盟局势风云变幻,曾经在评议会的阴影之下掌控权势的家族一夕之间如同大厦倾颓。雷吉诺德有时候想起都会觉得后怕,如果当年他选择了这条投机的道路,轻信了那帮老家伙会把他扶上评议会主席的位置,现在给老家伙陪葬的,说不定也会有他的尸骨。
庭院中,雷吉诺德家年幼的小姑娘东张西望地要找爸爸,迦兰德便蹲下来给她指了指二楼高大的落地窗,小姑娘看见站在窗边的爸爸,兴奋又快乐地挥动着肉嘟嘟的胳膊,雷吉诺德也微笑着对女儿招手示意。
“现在我和你都有软肋了。”雷吉诺德叹了口气。
晚上,两家人一起在庭院里家庭聚餐。雷吉诺德的夫人是同盟议政厅的新闻发言官,平时公务繁忙,今天也是忙完了才过来。雷吉诺德抱着他的小女儿一起在大大的烤架上烤肉,风趣而活泼的新闻发言官则笑眼弯弯地与迦兰德聊天。迦兰德总是怯怯地尽力避免和凯因斯准将一同出现在社交场合,但因为雷吉诺德夫人独特的人格魅力,有她在的时候迦兰德甚至很乐意出席。
暮色沉沉时分,雷吉诺德家的小女儿吃饱了玩够了也开始打瞌睡了。送走了雷吉诺德一家,迦兰德便在庭院里帮着女仆一起收拾餐具。凯因斯准将以前是不太喜欢做这种家务事的,但迦兰德那么乖巧地收拾着,他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坐在旁边,只能跟着迦兰德一起收拾,女仆小姐倒是非常地高兴。
夏日天气炎热,迦兰德把头发扎成了高而蓬松的马尾,露出白皙细腻的肩颈来。凯因斯准将看着她小天鹅一般的样子,又想起那天盛装打扮的小天鹅受到惊吓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以后我必须要求你跟我一起出席必要的活动了,这几天我都没清净过,都在打听你。”凯因斯准将跟着迦兰德把盘子放到了厨房台面上,洗手之后也不擦,用湿漉漉的手指敲了敲迦兰德的脑门。
迦兰德一脸懊丧,不爽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跟着他一起走出厨房:“准将不嫌烦吗?”
“是挺烦的,但是他们都夸我的小姑娘是大美人,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迦兰德难以置信地听他说着这么孩子气的话,蹙着眉小声嘟囔着表达不满:“只是站在您的光环之下罢了,如果他们知道我的出身,他们还会这样么。”
“迦兰德的可爱之处不正是如此吗?”
凯因斯准将若无其事地说道,迦兰德却一下涨红了脸。
“再说了,你出身是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我当初是觉得更改你的姓氏很没道理,并不是把你当外人,你想要做的事,我都会尽力去帮助你完成。”
迦兰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我之前听你们老师说你想修改志愿我才那么生气,你想要做的事就去做,不要放弃你自己的梦想,”说到这件事,凯因斯准将语气还是有些很明显的不高兴,“明明你想做外交官我也有大把的办法帮你的,为什么要从我身边离开呢?如果是不想跟我住在一起也没关系,大学你也可以搬出去住的。”
“不是的,不是的……”迦兰德连忙想要解释,手足无措间,一下就先伸手拽住了凯因斯准将的衬衣衣摆。今天他穿得非常随意,连衬衣下摆都没有扎进去,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就要离开的样子,迦兰德慌忙拽住不想要他离开。
凯因斯准将原本只是对迦兰德做这个事很不满,但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迦兰德,十分诧异。他知道他的小姑娘从来就是这么闷声不说话的脾气,打落牙也往肚里吞,突然这么慌张起来他还挺惊奇。
“我不想总是被您庇佑,我已经给您造成很多麻烦了……”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凯因斯准将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定定地说道,“准确地说,因为有你我才没有走错路。”
迦兰德茫然地看着他。凯因斯准将从来没有跟她说过那些心惊肉跳的往事,迦兰德也并不知道凯因斯准将背后的腥风血雨。
“你就像小时候一样多依赖我一些就好了,那个时候你生病发烧都还会撒娇要抱抱,现在反而变得不可爱起来了。”凯因斯准将挑了挑眉毛,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迦兰德大脑停滞了片刻,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要抱抱?”
番外和正文会有或多或少的背景和局势不同,正文里凯因斯准将和儿时好友更疯一些,毫不犹豫地走上了不可回头的歧路。正文第叁章里有提到凯因斯准将是同盟主席的亲信,此处同盟主席就是番外里的女儿奴雷吉诺德。正文里的凯因斯准将更加冷酷无情一些,番外里毕竟带了这么多年孩子,个性里柔和的一面会更多地展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