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任这些时日倒是相当有魄力。”本家家主的弟弟,白仲锡淡然地笑着,产业在盛都的他近日到越州出差,接受了本地官僚的宴请,便叫上白蓁一同去。他出差到越州也不是第一次,只不过那时许氏科技还没有被收购,白氏新能连同白蓁尚未通过他们的测试,如今让白仲锡带白蓁进入本地官僚的视野毫无疑问,是将她视作优良的旁支代表,打算好好替他们培植白氏新能的势力。
“多谢夸奖。”白蓁脸上挂着礼节性的疏离微笑。
“将齐晋隔离出决策层是个很聪明的做法,但为什么要留他儿子在身边?”
白蓁知道在白氏新能里会有本家的耳目,白仲锡了解的程度和知晓的速度,实在令她难免心惊:“目前来看,姑且算是个实诚孩子,现在手边能用的人不多,二来可以让齐晋不至于过激跳反。”
“确实……搞不好齐晋手里捏着什么连你也不知道的消息,确实应该防他这么一手。”白仲锡笑了一下,“年轻一辈里现在看来还是你比较靠谱些,本家的一些孩子倒是被惯坏不少……”
白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敷衍道:“您过誉了。”
抵达会所的包厢,白仲锡和白蓁倒是看起来像是迟到了,包厢里方才还在抱怨工作和下属的人纷纷站了起来,走到白仲锡近前,同他握手,白蓁注意到在队伍的末位有个勉强维系着笑容的年轻人。
白蓁和白氏新能作为越州的税收大户,在场的官僚没有一个对她不熟悉的,只是在此之前并不知晓她也是望族白氏的一员。
“白先生来此,真是蓬荜生辉啊。”他们也不过是看人下菜的动物,对待商人态度的好坏同对方资本的厚薄直接挂钩,或许是白蓁从小就看过了太多的面具和嘴脸,并不会感到又任何不适。
“这位可是地检的未来之星呢。”
总算介绍到了能稍稍提起白蓁兴趣的人,他有些局促地被身旁的检察长捏着后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厌恶表现出来。
倒是不像那些体制内的年轻人那样油腻……白蓁不避讳地直视他,他抬头看向白仲锡时瞥见了那位美女董事长,她看向他的神情没有审视,就跟看席间任何一个人的眼神一样,可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视线。
美女在除了娱乐业之外的行业都是很不错的谈资,在白家的两人没来之前,他就“有幸”听到了他们的议论,然而她的身家跟地位都是这群官僚难以企及的,他们也只能意淫一下。
白仲锡稍稍抬眼,语气里的兴致并不明显:“哦,叫什么呢?”
“辛都。”青年开口道,声线十分清朗,尚未被烟酒侵蚀,让白蓁难免想起了正在出差的叶瑜,只是辛都的俊逸带着些许忧郁,跟官场的气质很不搭调。
白仲锡在听到姓氏之后稍微流露出一点兴趣,放下了筷子:“父亲是辛镇?”
“是的。”辛都点了点头,“晚辈以茶代酒敬白伯父一杯。”
“不要叫伯父了,家里辈分太乱,你要是叫我伯父,小叶子就比你低一辈了。”
小叶子这个称呼,爷爷在开心时也会叫,现在还能想起这个乳名的居然是本家的人,不得不说有一点讽刺,白蓁笑着说道:“按照辈分,我应当叫叔祖父的。”
“啊,白董,不好意思。”辛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热,白蓁的笑看起来确实迷人,只是他还是能分辨出那不过是放在场面上的面具。
“没事。叔祖父身体不好,我代他喝了吧。”白蓁一仰脖便把白酒喝了下去,辛都倒是不好意思地把手里的茶喝了下去,坐下之后才反应过来,用茶去敬在场地位最尊贵的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哪怕用之后要开车也难以搪塞。
也许是觉得这一届官员不行,没几个值得结交的,白蓁替只顾着吃饱肚子的白仲锡挡了几回酒之后,他便起身告辞了,饭局的后半场,辛都看着白蓁放下了酒杯,开始吃东西,她的脸上微微透出些许春色,让妆容和衣着清冷的她流露出了些许风情。官员们开始做最后的努力,希望借由白蓁替他们在白仲锡面前说两句好话,她没有拒绝也不曾应允,完全不在意辛都时不时瞥向她的目光。
“白董,今天喝的不多啊……”
“过两天要去R国出差,提前养胃。”
“R国人喝起酒来,那可真是不要命。”
“不让他们喝酒才真要命吧。”白仲锡不在,加之在场的官员都已经喝了不少,白蓁也懒得保持营业微笑。
“小辛送白董回去吧,省得白董叫助理了。”检察长摇摇晃晃地将辛都往白蓁的方向推了一下。
白蓁放下手机回头看了辛都一眼,她没有补口红,在路灯的映照下整个人显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辛都原以为她会拒绝。
“好,那就多谢检察长的好意。”白蓁笑了一下,辛都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辛家往上数几代或许同白家也有些沾亲带故,不过这些不同姓的旁支向来不可能得到本家的任何支持,即便如此,辛家在越州也算是有些名气,他长得不错,又有同学吹捧起来的官二代之名,身边不乏美貌的追求者,可白蓁的气质恐怕会令那些追求者自惭形秽。
“白董,这里走。”辛都的车停的有些远,白蓁走在他身侧后方半步的距离,路灯却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一起,他看着地上的影子,晚风带来了白蓁身上花果的甜香,可惜车停的不够远,“嗯,就是这辆。”
白蓁拉开后座的门,发现外表光鲜锃亮的车里面却堆放着资料。
“啊,抱歉,我马上收起来。”辛都正打算绕到对面去整理,白蓁面无表情地一把关上了车门。
“不用了,我坐前面。”
拉开车门后,发现前座上有辛都的公文包,白蓁深吸一口气,将它随手扔向后排。
辛都像是遇到社死现场一样闭上了眼睛。
初夏的凉风从打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将白蓁的鬓发吹得散乱,辛都总忍不住去看她,她眉眼低垂,浓密的羽睫投下遮盖情绪的帘幕。辛都讨厌自己的口讷,竟然想不出什么话题,只能任凭车内静寂一片。
“辛检年少有为,今年几岁啊?”白蓁的手肘支在窗框,偏过头看他,不知何时酒精蒸腾出的桃色已经爬上了她的眼角,褪去保持社交距离的清冷,竟让人无端想起艳色无边的狐妖。
“二十六。”方才她看向窗外时,忍不住看她,现下她转过头看向自己,却不敢再看。
明明二十六了,家世也不错,可反映却像十六岁的少年一样可爱。白蓁忍不住用视线打量了辛都颇久,不过想起现有的那几位醋坛子,她还是决定克制一下。
“真不错啊……二十六岁。”白蓁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声音就像是夏夜飘进书生窗内的惑人精怪。
不同于饭局时的神情和姿态让辛都不知所措,就像是被引逗着进入月光下的迷宫,想要继续深入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白蓁不再言语,辛都也不敢贸然提出话题,做案子时从未有过这种找不到线头的无力感。
车辆很快驶入了临湖豪华住宅区,白蓁掏出电话简洁明了地说了“下来接我”,便挂断了,辛都忍不住推测电话的那头究竟是谁。
等到车辆转过喷泉以及景观用的仿制戏台,辛都看到了站在公寓门厅中的身影,那人越走越近,白蓁回过头匆匆道了声谢,就开门扑进了那人的怀里。辛都觉得自己就像吃了个柠檬,那人自然地搂着白蓁的腰,另一只手提着她的包,走近辛都的车。
是诸晏,那个有名的心理医生。是她隐婚的丈夫吗?辛都克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谢谢你,辛检察官。”诸晏低头让视线与车内的辛都平齐,辛都看到白蓁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拽着诸晏的衣角。
“走了走了,上去了。”她撅着嘴就像不通人情世故的少女,扯着诸晏的衣角,她眼角的绯色还是令人心尖发颤。
“好好,打个招呼嘛。”诸晏直起身子,将她搂在怀里,两人转身时,辛都分明地看到了诸晏提醒的严肃眼神,随后诸晏像是宣誓主权一样地吻着白蓁的头发。
辛都挠了挠后颈,心中烦闷不已,不过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自己跟白蓁这样的人隐婚,想必每天都会在得意、嫉妒和患得患失之间徘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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