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作者:天下归元
凤倾天阑 作者:天下归元
第二十五章 容楚的告白
太史阑努力睁大眼睛，眼神却有些模模糊糊。
她觉得困倦，无比困倦，身体软得不像自己，她用手指艰难地撑开眼皮，坚决不肯睡去。
不止是困倦，她五识，视力、听觉、嗅觉、触觉，都开始麻木而迟钝，眼前一切景物，都像这身下水波一般，微微晃动，模糊不清。甚至连先前寒冷，也不觉得了。
那人轻轻走近来，停栅栏前，干净白底软鞋不沾泥尘，却始终没有蹲下来让她看清脸。
“居然还没晕去……”他忽然笑了笑，“不得不承认，你非常厉害，厉害到我总也不想放过你……”
太史阑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感觉到一串音节耳朵里嗡嗡嗡，忽远忽近，偶有几个字眼清晰点，也无法连贯成完整句子。
那人终于蹲了下来，那张脸也不停摇曳着，太史阑睁大眼睛，隐约感觉那脸很苍白，眉心似乎有一点红色东西，虫子般地蠕动着。
她微微皱起眉，知道了是谁。
这傻叉二郎，还贼心不死么？
还穿得这么白幽幽飘呼呼，装白莲花么？还是以为这个样子，她就会把他当成容楚啥？
纪连城蹲她面前，注视着她明显变得朦胧眼波，她乱发*地贴脸上，显得肌肤加晶莹润泽，虽然不白，但别有种诱惑韵味，中了一点小毒，让她一贯过于笔直坚挺身躯开始发软，冷峻神情不由自主松弛，狭长明锐眸子微微眯起，因为视线不清而水光荡漾——脸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忽然便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整个人娇软迷蒙而诱惑，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许多人都曾悄悄臆想，太史阑软化下来会是什么模样，但都觉得无法想象，而此刻，纪连城悄然震动——温软纯净太史阑，让人惊艳，引为绝色。
连对太史阑满心憎恶，一心只想折辱她纪连城，都不禁吁出一口长气，心底，对容楚增了一分恨意。
这个人，永远超拔人上，选女人眼光都与众不同，选出来人，本来让人以为可以肆意嘲笑，然而蓦然回首，忽然发现，其实根本不配嘲笑，其实嘲笑了也是嘲笑自己，其实容楚，还是那有眼光一个。
“这个样子，还勉强能看……”他低笑着，伸手对上头打了个手势。
“咔。”地一声，栅栏缓缓升起，太史阑霍然抬头，纪连城一直盯着她举动，此刻不由低笑一声，“这时辰还这么警觉，不过……”
不过栅栏并没有完全开启，只升到半臂高度，刚够纪连城把手伸进去。
纪连城双手撑膝，看着太史阑又软软趴了下去，满意地一笑。
他刚才看过了那个被毒药喷死尸体，确定了乔雨润用是一种叫做“涅磐”毒药，这种药极其残忍，会麻痹人一切感知，很断绝生机，但又长时间不死，中这毒人，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一寸寸腐烂——非常残忍。
死这药手下人，很多不是被熬死，而是自己自杀——那种眼睁睁看自己一寸寸腐烂感觉，谁也无法忍受。
这种毒药大量使用可以速死，就像刚才那个看守一样，但乔雨润授意他人将药放水中，很明显，是要太史阑经受长时间折磨才死。好熬到有人来救她，救她人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经历人间至惨至痛。
纪连城微微笑起来，觉得乔雨润心思，很合他胃口。
当然，他会有比乔雨润好办法，来让那个人痛心如狂。
他蹲下身，探手进栅栏缝隙，一手扯住了太史阑领口，指尖用力，便要将她领口扯开。
太史阑忽然偏头，乱发一甩，飞扬黑发间，一双迷蒙眸子忽然视线犀利。狠狠盯住了他。
纪连城被这样宛如利剑一般目光惊得一怔，手指下意识慢了慢，随即醒过神，为自己竟然被这目光逼停而感到懊恼，冷哼道：“好大杀气！却也不过是我刀下鱼肉！”
他半跪着，干脆两只手都伸了进来，一手勒住太史阑脖子，一手再次去扯她领口。
“留点记号给容楚瞧瞧吧……”他气息粗重，热气喷太史阑脸上。
“噗通。”
忽然一声响，响太史阑身后，哗啦溅开一片水花，似乎什么重物被扔了下来。
两人都惊得一怔，那东西水里一个沉浮，哗啦一声甩开什么东西，随即，又是一大片水花溅起，晶亮水花刚刚人视野里布开屏幕，一个声音已经响太史阑耳后，话语却是对着纪连城说。
“我觉得，留下你点什么做纪念，似乎重要些。”
这声音带笑，却不轻浮，仔细听来，还有三分杀气和冷意。
太史阑霍然回首，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
一定是五感都出了问题！
纪连城也怔那里，他没中毒，当然不会怀疑自己五感，此刻听见这熟悉又可怕声音，大惊之下也算反应捷，二话不说撒手就退！
容楚手，却他说话之前，就到了！
“下来！”他手鬼魅般出现太史阑颈侧，一把扣住了纪连城正要撕开太史阑衣领手指，五指交叠，狠狠一拗。
“咔嚓”骨响声清脆，纪连城一仰头，发出一声惨叫，剧痛之下被容楚拉得身子向前一倾。
他也算狠人，遭受如此伤害，神智还不失清明，身子一歪，立即弯膝，正顶了栅栏边缘，借助栅栏稳住自己身形，随即不顾疼痛，狠狠抽手。抽手同时，反手拔刀，一刀贴地而来，跨越缝隙，直砍太史阑头颅！
攻敌所必救！
容楚果然立即放手，一把揽住太史阑，将她身子霍然放平，刀光贴着太史阑脸颊掠过，一缕黑发被割裂散开，悠悠落于水面。
纪连城也不指望能容楚面前砍中太史阑，本就是为了自救，这边一收手，他立即便要站起急退，此刻太史阑虽前面，但她无力，而容楚抱住了她，也无暇对他动手，他还是安全。
他忍痛要站起那一刻。
半身仰躺平贴水面，半身水下太史阑，忽然一声低喝，一腿站立，一腿飞抬横踢！
哗啦一声，她脚尖撩起万千水色如幕墙，水墙中那条修长绷直腿，越过栅栏抬起缝隙，狠狠撞半跪纪连城……裆部。
“啊——”纪连城再没想到她能此时，以这种体位，踢出这样刁钻诡异一腿，被踢得浑身一软，骨碌碌滚了出去。
翻滚中撞到伤处，剧痛顿时如烟花脑海和全身四射，他惨叫一声，浑身抽搐，双眼翻白，险些晕死过去。
太史阑腿……
那腿还是腿吗……那个角度能用到力气有限，可是她腿，扫上来时候，就像生铁铸成铁棍！还是千年重铁铸那种！
如果不是半跪姿势，稍稍护住了重点部位，此刻他怀疑某些要紧处，已经被她这一腿撞碎！
“关门……关门……”他剧痛中缩成一团，犹自不忘嘶声大叫。
不是为了留住他们，而是怕这一对狼公虎婆一旦窜出来，他小命必定不保，还会死得很惨。
上头监视并掌握机关人似乎也被这惊人一幕惊呆，赶紧放下栅栏，“砰”一声，栅栏压死。
太史阑喘了一口气，她也不后悔，刚才栅栏这点空余，纪连城又挡面前，她和容楚两个想要出去很难，搞不好会被千斤栅栏压死。相比之下，抓紧时间给纪连城来一记狠，上算。
刚才拼全力，抬腿飞踢，明明全身发软，也不知道哪来力气，想必是被纪连城激起怒火，让她一瞬间超常发挥，此刻她再次脱力，身子向后一仰，落容楚怀里。
容楚接住她，手臂有点僵硬，太史阑迷迷糊糊中想起，这货莫名其妙从天而降，到现还没对她说一句话，这是怎么了，脱线？
“喂……你……”她手水下，摸着他大腿，掐他，“气疯了？”
“哟……”容楚她身后，茫然地，喃喃道，“我天，阑阑，你什么时候练了这铁腿神功？这一腿……啧啧……连我都觉得痛了……”
太史阑摸摸她自己腿，也觉得坚实超乎寻常，大概是那个圣甲虫遇寒终于发挥了功效，锤炼了她腿部骨骼经脉，才能有刚才闪电般凶猛霹雳一腿……嗯，如果再有机会锤炼全身，她会不会变成金刚女超人？
“可怕……可怕……”容楚还目光发直，“这腿，要用我身上……太史阑，我警告你，你可不许对我用这腿……”
“是极。”太史阑枕着他肩，懒洋洋地道，“我铁腿，对上你豆腐腰，甚好，甚好。”
身后容楚嘶地吸了一口气，脸都似乎扭曲了……
太史阑提到他腰，才想起这水牢水奇寒彻骨，容楚这豆腐腰哪里经得起？他明明知道他腰受不得寒，居然也就这么掉了下来，还有，这山庄守卫森严，道路奇诡，他是怎么一路到了这里，竟然还找到了水牢？
太史阑想着她一路来路，想着容楚身份，自己都觉得几乎这是不可能办到事，她虽然留下了标记，可内心深处，也没指望容楚能来，只是想着，或许苏亚会从三公处求来救兵，她心细，也许能发现。
没想到，他真来了，从天而降，噗通一声就给了她一个背后拥抱。
每次他救她，都不复原先翩翩风流，尊荣华贵，王子一般风华。一次比一次狼狈，一次比一次凶险，她眼角瞥到水面上飘着麻袋——刚才他竟然是被麻袋装着从上头扔下来？
王子驾着马车带着鲜花向你求爱不稀奇，稀奇难得是王子孤身一人跳入水中伴你共历生死之险。
水很凉，她心底却微热，不熟悉热度，却沸腾不休，冒着小小晶莹泡儿，每个泡儿弧形截面上，都是他笑影，每个泡儿炸开，都炸出一份欣慰和欢喜。
身后容楚笑，吸气，唏嘘，“我说，我怎么每次救你，都是水里？偏偏我还碰不得水，你说，你是不是老天派下来，专门来折腾我？”
“放心。”她反手摸摸他腰，含含糊糊地道，“你也瞅见了，我确实是老天派下来，既然来了可不会随便走，还没折腾完呢。”
容楚轻笑，呼吸吐她颈后，一阵阵痒，又把住她脉，将一股真力输送给她，那股霸道真气进入她身体，她嗡嗡作响脑袋清醒了些，视力听力都好了些，随即瞥见一大群人冲进来，搬起倒地惨叫纪连城，又急急地冲了出去。再过会儿，又听见上头混乱喧嚣，隐约还有康王咆哮声，又过了一会儿，门口人影一闪，一个人向着底下，大叫：“太史阑！太史阑！”
太史阑一怔，身后容楚冷哼了一声。
上头人还叫，太史阑努力聚拢意识，听了半晌，才愕然喃喃道：“司空昱？他怎么会这里？”
“我怎么知道。”某个无良人懒懒地道，将脑袋搁她肩膀，“许是来游玩。”
“咦……不对。”太史阑张大眼睛，瞅了半天，疑惑地道，“他好像挟持着人……啊，康王！他竟然把康王挟持住了！”
“算他有点本事。”容楚咕哝道。
“你这话……你和他一起来？”太史阑听出不对。
“嗯，我让他帮个小忙。”某人无耻地答，“不过他总是拖后腿，就撇开他自己来了。”
太史阑瞥他一眼，她就算脑子现不太清楚，也能猜到大概，容楚这个身份，是不可能混进康王山庄一步，很明显借助了司空昱身份。
“郭大仁！郭大仁！”司空昱听不到太史阑回答，又转而叫容楚，“你里面吗？我逼住康王了！多亏你提醒，这家伙屋子里好多机关，难怪敢和我同处一室！”
“郭大仁……”太史阑险些喷出来，叹气，“人家比你老实多了，你怎么这么坏。”
身后抱住她手臂忽然一紧，容楚咬着她耳垂，声音忽然变得阴恻恻，“我倒觉得，真正不老实，是某人吧？”
“啊？”太史阑理直气壮反问。
“容楚！容楚！”可怜盾牌君司空昱还叫。
“我！”容楚扬起头，声音比司空昱还气喘吁吁，“司空兄，坚持一会！好好看住康王！我这里有要紧事，啊！太史阑……”
他话说半截，止住了，抓紧时间去啃太史阑，“啊什么啊？谁许你瞒着我掀起康王贪贿案？这天大马蜂窝你不通过我就掀？啊你咬我——”
“太史阑怎么了？怎么了？”司空昱跳脚，又不能下去瞧，他手里拖着康王呢。“你倒是说话呀！她怎么了！康王，点下令开牢！”
“做梦！”康王怒喝声传来，“你要么现放了我，否则我马上命人牢里放毒药毒蛇！”
“滚你，开牢！”
“放我！免你一死！”
……
上头僵持，可怜司空昱一人面对康王千军，这边某个无耻心安理得地审案。
“你敢不告诉我……”他舌尖卷着她耳垂，自从知道了这是她敏感带，他便对此表现了极大兴趣，果然每次都是敏感，一碰就微红，漂亮得像个珊瑚珠儿，此刻黑暗里瞧不太清楚，却能感觉到耳垂微微热度，他想象着她冷着脸却红着颊边和耳朵，顿时觉得开心。
“我不告诉你？你还不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太史阑一偏头，咬住了容楚肩头，“放开我耳朵！我警告你！”
“咬啊！用力点！”容楚一步不让，伸出舌头轻舔她耳垂，“几日不见，你好像甜了……别让……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什么都不告诉你？我有什么瞒着你了？”
“你自己有数！”太史阑终究没有把他肩膀咬穿，恨恨咬住他衣服扯，“你怎么能让世涛去做卧底，还是纪连城手下！你知道他过是什么日子？你有没有想过罪囚营是个什么地方？你到底是什么心思？容楚！别让我怨恨你！”
==
“咱们过是什么日子？”就山下，正有人这样问。
“吃糠咽菜，起早贪黑，做苦力事情，随时准备去替人死。”有人黑暗里幽幽答。
“还不是替贵人死，也许也不过是一个无职无衔小兵。”另一人愤然道，吐了一口口水。
“这次不是轮上机会了么？”有人冷笑道，“精兵营护卫跟着少帅上山了，咱们山下接应，说是给个机会给咱们立功，连个帐篷都不给，蚊叮虫咬，我呸！”
“喂。”有人偏头对外面努了努嘴，“看外头那小子。”
众人探头，看见不远处树下盘膝坐着少年，只是一个背影，衣衫同样破烂，但不知怎，那背影看起来就浑厚雄伟，自有巍然之气。
“怎么了？邰世涛嘛，一个怪人。”
“我总觉得他好像是练功。”先头说话人道，“好几次我半夜起来撒尿，都看见他坐着，头顶和鼻孔里，还有青气冒出来。莫不是练什么要紧功夫吧？”
“少扯了，混到咱罪囚营来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绝世功夫秘笈？有那本事用得着这里吃苦？”
“话不是这么说，也许这小子有奇遇呢？再说听说他原本出身大家，有些什么好东西也正常吧。”
“对了，还有他那个腰带，咱们这些破衣烂衫用什么腰带，只有他整天束着，那腰带上好像有镶嵌物，被这小子用不知道从哪捡来红布宝贝一样包着，这么怕人看，别是镶宝石吧？”
众人忽然都沉默了一下，随即互相望望，都对方眼神里发现幽幽闪动阴火。
罪囚营这样一个极致严酷地方，人与人之间因为长久苦难，已经失去了温情和人间一切美好情绪，这里充斥着暴戾、愤恨、不满、渴望，和所有压抑扭曲*，每个人都想办法掠夺别人，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每个人都想法子讨好精兵营或者表现自己，好有机会脱离苦海。
所以这一霎，每个人盘算主意都是“夺了秘笈自己练功！”或者“夺了他好东西，献给精兵营谁谁，把我弄出去！”
纪连城设置这样一个营，也就是为了激发出一些士兵内心暴戾之气，关键时刻能悍不畏死作战。
“少帅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咱们等这里也是白等，不如，玩玩？”一个人忽然提议。
其余人对望一眼，原来罪囚营，他们还有点顾忌，此刻精兵营部分看守他们士兵正吃饭，不如就趁此刻。
对于邰世涛，众人不知道深浅，但想来一个少年，再怎么也抗不过这十几个虎狼之兵。
大家都点点头，有人咧开大嘴笑了笑，嘴角猩红。
十几个人悄悄站起，往那边树下去，无声无息包围了邰世涛。
也有几个没动，警惕地睁开眼，望着那些人背影。
入定邰世涛忽然睁开了眼睛。
随即他看见十几张充满恶意脸。
“你们要干什么？”少年几乎立即警觉，虽然不信他们会无缘无故突然下手，但依旧迅速要站起身，伸手去拔腰后刀。
但是已经迟了。
一个汉子忽然将手一撒，一张大网兜头兜脸对他撒了下来，将他罩住。
随即两个汉子冲过来，反手扭住他胳膊，将他刀给卸了。
邰世涛抬腿，一霎那少年飞腿如电，竟然带着网飞起，眼看就要踢到那出网大汉眼睛。
那大汉没想到邰世涛缠着网还能飞腿，急忙后退，手中抽绳狠狠一抽。
绳子一抽，网口一紧，邰世涛两腿被绞住，不由自主摔倒地。
他翻身带着网一滚，网上带着倒刺，顿时刺得他血迹斑斑，少年却好像不知道痛，隔着网又一脚踹到那撒网男子腿上，踹得他一声大叫，踉跄后撞了好几人。
邰世涛凶悍惊到了众人，却也引起这些暴戾汉子杀心，他们加确定，这个邰世涛，身手这么娴熟，一定有不传法门！
“按住他！”十几个汉子发一声喊，叠罗汉似地纷纷扑上，压邰世涛身上。十几人重量压下来，邰世涛再也动弹不得。
“扒了这小子裤子！”又有人呼喝，这是他们常玩把戏，想要制服或者羞辱某个人，扒了他衣服，比什么都有用，失去衣服遮蔽，人会立即失去尊严和勇气。
“正好！瞧瞧你这个是什么宝贝！”一个大汉狞笑着，伸手去抓邰世涛腰带。
少年忽然拼命地挣扎起来。
“放手！滚开！”他腿蹬，手撕，头撞，甚至用嘴咬，拼命抗拒着想拿他腰带人，鼻翼咻咻眼眸赤红，泛着狰狞凶狠光，“滚——滚——别碰我东西——”
这少年平日脾气极好，斯文温和，此刻势若疯虎可怕模样，惊得众人手一松，都觉得真要动了这东西，这少年必然要不顾一切拼命。
到底是什么要紧东西？
众人对望一眼，眼神越发灼灼，邰世涛这么拿命相护，死都不肯给人碰一下模样，肯定是个极其要紧宝贝！
众人一心认为这是宝贝，也没想过别，因为之前也有人发现过这个古怪腰带，也有意无意碰到过，从来也没发生什么事儿。
“按倒！”
一声呼喝，众人再次发力，几个人按手，几个人按脚，将邰世涛平平按倒地，一个大汉脱下袜子，顺手塞邰世涛嘴里。
一直躲一边几个没参与，忽然互相使了个眼色，随即一个矮个子少年带头，也无声无息悄悄围了上来。
“毛头小子，逞什么能！”一个压住邰世涛腿汉子吐了口唾沫，伸手一撕，将腰带蒙着那层红布撕了下来。
众人都赶紧去看到底什么宝贝，一看之下，都瞪大了眼珠子，随即哄然大笑。
“我天……这……这是个啥？”
“这是……这是女人*！”
“我说你这么拼命藏着掩着……原来是这玩意！”
“小子看起来老实，原来也是个角色！干起私活儿来，带劲！”
“这谁把东西做成这样啊，不会是你相好吧？啧啧，也是个*材儿吧哈哈！”
邰世涛忽然不挣扎了，抬起眼眸，定定地盯着那些人，黑暗里眸子血红，红到冰冷，那些席卷而来怒气，至此刻忽然都化成漫天杀气，靠近他人，不由自主感到寒悚之气，有人打个寒战，觉得过分，悄悄松手，有人却依旧满不乎，好奇而又淫荡地嘻嘻笑着，去按那个浑圆突起。
“有意思，有意思……”
啪一声轻响，圆盘收缩，嚓嚓响动之后，忽然变成一只羽翼纤细精美蝴蝶，蝴蝶精致，连羽翼上微带弯曲花纹都十分清晰。
众人都一怔——这东西居然会变化！顿时来了兴趣，凑拢来瞧着。
那几个围上来似乎想援救人，忽然犹豫了一下，当先那个矮个子手一竖，几个人停下了，隐树后。
邰世涛咬着下唇，忽然身子全力一震！
“嗡！”
也许就这么一声，也许根本没有声音，因为真正绝杀暗器发射，从刺破空气到抵达人体根本不以秒来形容，一秒足够穿越千万里，人眼睛甚至来不及捕捉那光芒。
几乎立刻，黑暗中响起哧哧几声，邰世涛抬起头来，只看见忽然面前压住他人们都定格，看见他们惊骇面部神情和仰起后脑，看见他们后脑忽然如火山裂缝，射出一束长长红白相间星花。
那星花溅开黑暗里，交错纵横，艳丽而惊心，几点金光，闪了一闪不见。
身上压制力量已经瞬间散去，邰世涛冷冷一推，十几人全部软倒。
他们没有太多伤口，正对着邰世涛，是眉心一小点，脑后一条震裂裂缝；侧对着他，颧骨被射裂；还要远一些，是胸膛或肚腹有一点伤口，但无论是什么部位，无论是否要害，其伤口都是入口小出口大，震出绵延裂缝，并且结果都是，立即死亡。
树后几个人，睁大眼睛，眼神里都是惊骇和庆幸。
刚才他们如果贸然冲上，暗器可不长眼睛，现地上尸体便要再多几具。
邰世涛也怔了那里。
他隐约知道太史阑冒险给他送来东西，必然是好东西，应该是武器，虽然做得猥琐了一点，但依旧仔细地带身上，只是很难想象，几根针也能造成如此巨大伤害，他就从没见过一根针射非要害也能致死——这是什么样材质？为什么没有听说过？
他之前也试验过暗器功能，但是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猥琐地按那个凸起，也只能出现那只蝴蝶，却不能令蝴蝶化翅飞针，他还以为这东西坏了。
邰世涛挣扎着爬起来，去捡回那些飞针，地上慢慢摸索，一个也不能少，这是姐姐给东西。
好龙朝设计就是与众不同，他不知道蝴蝶上加了什么质料，只要把蝴蝶对着地面，那些飞出去针就会有异响，容易被找回。
邰世涛把东西收好，脱力地坐十几具尸体中。
密林黑暗，尸首无声，刚才还合力欺负他人们，现已经失去了生命，邰世涛从愤怒痛苦和震惊中慢慢清醒过来，环顾那些横陈冷却身体，忽然想起一件事。
为什么躺倒才能发射？
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抱紧了双臂，将那腰带紧紧贴心口，慢慢弯下腰去。
星光浓淡，映着他脸，少年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风带走无声呜咽，隐约似乎能听见含泪细碎呼喊。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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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里。
容楚身子一僵，含住她耳垂动作一停，半晌幽幽叹了口气，“你还是知道了……”
太史阑冷哼一声，踢了他一脚，只是这一脚水花大力度轻，和刚才赏纪连城那一脚不可同日而语。
“哎哟！”某人喊得却不比纪连城差，嘶嘶连声，“太史阑你好狠！”
太史阑很想把这个无耻从肩头撕下去，可是他爪子紧紧扒着她就是不放手。
“我不是不打算告诉你，你那时不是还养伤么。”某人下巴搁她肩上，声音听来诚恳而委屈，“我只是打算等你好了再告诉你，免得你心情不好伤势反复。”
太史阑又哼了一声，“别转移话题，你明明知道我生气不是告诉我不告诉我，而是世涛该不该去做这事。”
“这世上没什么该不该做事，只有愿不愿行牺牲。”容楚她耳边叹气，热气一阵阵地吹着她耳后碎发，“世涛这条路，现看似艰难了点，可是他足够聪明，也足够能忍耐，将来成就，我倒觉得未必比上府大营手下差。”
太史阑默然，半晌开口声音低沉，“我宁愿他一事无成，安稳度日，也不要他为我出生入死，历经艰险。”
“世涛听你这话想必觉得值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自己是否愿意一事无成。”容楚轻轻道，“他想走你身侧，他想保护你，他不想你遭受危难时只能默然忍受，不想离你越来越远……上府兵大营虽然好，可是安逸能杀死所有勇气和价值，上府总将边乐成虽然重视他，但上府素来论资排辈，提拔授勋都有规矩，世涛上头，还有一大帮跟随边乐成多年，等待提升中青年将员，老边性子沉稳持重，再喜欢世涛，也不能不考虑别人想法，不会将他过于越级提拔，世涛要上府大营熬资历，要熬多少年才有一席之地？但纪连城不同，他是年轻少帅，为人跋扈专权，行事只凭自己喜好，他手下一批年轻将领，有些人提拔得简直莫名其妙，简而言之就是他看对眼了就有机会，没什么道理可讲。这样统帅手下，虽然旦夕祸福，可也机会极大，世涛如果能做好，我相信，他苦只是一时，将来走路，必然要比上府远。”
太史阑不语，这些军国大员脾性和作风，容楚自然比她清楚，他做事，从来自有他道理，她其实没有什么质问权力，说到底是为她好。
“我不喜欢这种被瞒着，看着他人为我牺牲感觉。”半晌她冷冷道，“容楚，你该去亲眼看看世涛，看过他，你就知道我有理由怨恨你，看过他，也许你就会后悔——或者你也不会后悔，你心就是铁做。”
容楚沉默，他呼吸始终很平静，半晌他叹息一声。
“太史，你可以把我心想得如铁般硬，我也确实心硬如铁，但是，世涛事，我有分寸。这句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由得你。”他淡淡道，“我不会此刻对你说，只要你太史阑不喜欢，我容楚必定不做——不会。我顶多向你保证，下次再做这样事儿，我会先和你说明，量先说服你，这个叫……嗯，绅士风度，你说。”容楚声音清晰，先前调笑化为此刻严肃，“但是，过了今天，过了这次事，下次我还是会选择有利于你事情去做，而不去看你愿意不愿意。因为不管你怎么想，我容楚心里，你是我要保护女人，我会用一切手段去保你安然走下去。因为要保护你，所以，脆弱心软不理智，你来；强大坚硬无情，我做；你生气也好，咬我也好，踢我也好，我才不会心软，我不会哄你。”
太史阑默然——她以为会听见委屈，或者听见让步，然而容楚总出乎她意料，一番言语毫不让步，有力铿锵，却让她听得心潮起伏，终于动容。
这是他……告白吗？
果然是容氏风格，先小小让步，再攻城掠地，又狡猾，又霸气。
然而这言辞铿锵，令她瞬间心生膜拜家伙，忽然又将嘴巴凑了过来，暧昧兮兮地她耳边讲，“我不用言语哄你，我用行动哄你好不好？”一双手已经老实不客气地摸到了她腰上。
太史阑回头，咬住了他衣角，狠狠瞪他一眼。
她还是习惯性杀气冲天眼神，偏偏此刻身体虚软，余毒未去，神情朦朦胧胧，这一回首，远处濛濛光线下，*乱发间掠过一抹浅浅眼波，一瞥一掠，不像责问，倒像是风情万种邀请。
这是少见温软娇俏太史阑，时机难得，珍贵绝伦。
容楚瞬间被瞪得魂飞天外。
“阑……”容楚连话都不想说了，低下头就要吻上去，太史阑偏头一让，却忘记嘴角还扯着他衣领，这么一用力，嗤啦一声，容楚衣领被她扯开好大一截。
某人光华熠熠好肌肤瞬间如明月亮起，黑水涌上来，越发衬得他珍珠般光润洁白，太史阑扭过头，某个无耻却笑吟吟将她按自己胸前，笑道：“果然你比我还猴急……”
“郭大仁！”上头司空昱又喊了，“你做什么啊？太史阑怎样了？没事吧！”一边着急地探头对里头望，一边还不忘记紧紧抓着康王继续和他谈条件。
太史阑听着可怜——容楚太无耻了！张嘴要回答，容楚忽然撤开了一直给她输送真气手，太史阑脑子“嗡”地一声，顿时五感又不清楚了，身子忽地就软了下来。
容楚一手接着，一边焦急地对上头叫，“啊！糟糕！司空兄你给撑着！万万不能放开康王！我……我……”
“要命！”司空昱烦躁地跺一跺脚，“你们这是怎么了！康王，放不放人！”
“你先放我，本王就考虑放他们！”
“谁敢信你！”
“那本王也不敢信你！”
……
“得把你毒先压住……”容楚搂着太史阑不放手，嘘声道，“嗯……我知道有个办法很好……”
太史阑浑身无力，迷迷糊糊倚他怀里，衣裳都已经湿透，紧紧贴身上，水波一簇簇涌胸前，荡漾不知道是那水浪，还是那温软起伏，又或者是容楚眼波。
她下意识地还要摆出犀利眼刀，可惜此时虚软无力，模糊不清神态下，斜飞过来狭长眼眸，也由冰刀化成了春水，脉脉流波，牵缠萦回，这样眼风，便是满心恨她纪连城都难免惊艳，何况看她千般万般好容楚？
他把住她肩，也懒得转过她身子，一偏头，吻住。
－－－－－－题外话－－－－－－
谢谢大家。年会票发了下牢骚，其实都已经打算不理会那个了，没想到大家如此挺我，很多潜水亲都出来安慰我，连带月票都涨了涨，倒令我意外且惭愧。
近烦心事太多，积压一起，终于没忍住，暴走了，这其实是不对。我一直认为，作为作者，应该量把正面情绪带给读者，做到理智、审慎、平和而强大。我也一直相信，作者本身所展现出来素质和三观，能对读者产生良性影响。也许这是我妄想，但不妨碍我以此为标杆，想要做得好一些，不过现看来，我远远没修炼到家。
他人恶，人心毒，其实从来存，行恶者迟早有其惩罚，无须理会。我从来是为读者才停留此处，他人展示卑劣，你们予我温暖，得失之间，我自心知。
谢谢。
第二十五章 容楚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