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泉把名片收到包里,才福至心灵,她大概就是尹玺说的那个“好律师”。看上去三十几岁,短发,穿着很简单,灰色短袖和黑色长裤,脚上的运动鞋则磨的有些厉害。
模样虽然平平,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未语笑先行,看上去十分有精神。
陆泉看着她,不由认真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徐停云出声叫住。
“陆泉。”
本来沉默地徐停云在见到陆泉的瞬间就直起身,现在正朝她伸出伶仃地手,一双忧郁地大眼控诉地看向她,也不说话。
他突然地举动让两人陷入古怪地沉默。
张金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感觉到她的视线,陆泉妥协地上前牵住他的手。他却瞬间收紧了手指,身体向后靠,带着她踉跄一步坐到床沿上。
对上陆泉微恼的神情,他竟露出委屈的神色:“你昨天为什么没来看我,我等了你一天。”
陆泉想着,他虽然嘴上说讨厌妈妈,这幽怨的样子倒是学得十成十的像。
徐停云的旁若无人让气氛颇为古怪,张金瑞却依然笑容不变,朝两人说道:“你们慢慢聊,我在外面等你。”
她的意思是要等我?陆泉正疑惑地看着张金瑞的背影,便被徐停云扯着手拉回注意力。
陆泉不耐地转过头:“徐停云,你什么情况?”
徐停云脸靠着雪白的枕头,笑起来纯真又柔弱:“你不是来看我的吗?”
“你家什么时候雇的律师?昨天吗?”
徐停云就仿佛没听见一样,细细地看着她不说话。
陆泉被他气笑了:“怎么,我打的那巴掌让你爱上我了?”
闻言,他露出包容地无奈:“你不来,我就没人可以说话了。”
他的态度太过平和正常,仿佛上一次见面他没有眼露恶意,没有说自己妈妈是狗,她也没有打他一巴掌。
每次见他都是新的一面,还挺新奇,也很棘手。
随着他的动作,放在他腿上的书滑下来打到陆泉,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那本《守林人之旅》,原来是夹在资料里倒给他了。
她有些欣喜地从徐停云手中抽回手,拿起那本书:“原来在你这里。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徐停云很少跟人聊书,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的地方喜欢,有的地方不喜欢。”她特别适合绿色,就像书里森林的颜色,幽深又神秘地勾起人探索的欲望。
“那你喜欢哪部分?”
徐停云抿着嘴唇想了想:“士兵准备逃跑前一晚做的梦,我很喜欢。”
“嗯,那算是全书里少有的浪漫情节了,跟后面的残酷冒险比起来的话。”
“那陆泉你最喜欢哪里?”
陆泉想了想,念出书里的原句:“他后悔闯进深不可测地深林,腿也被锋利叶边割破了。他蜷在地上,不禁感到汹涌地委屈在x中沸腾,继而放声大哭起来。”
“当时读到这句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很难过,又似乎是害怕。”
她显出犹疑地思虑,把书递给徐停云,起身坐到椅子上,与他面对面。陆泉认真地注视着他:“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明白这种心情。”
徐停云静静地回望着她,没有回答。
陆泉便自顾自地讲下去:“我有过一段很难熬的时间,到了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地步。那个医生教给了我一个平复冲动情绪的方法。”
“当你突然被一种强烈地情绪控制的时候,要学会第一时间去分析它,它是为什么产生的,是源于自身的经历引起的共鸣或应激?还是他人对自己施加的引导?”
“其实分析得到什么结果不重要,当你开始去分析,去正视它的时候,你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徐停云并不躲避她笔直地眼神,而是有些受伤地弯起嘴角,露出楚楚可怜地虚弱:“所以你分析我了吗?”
陆泉柔和了声音回道:“当然了,自从见过你之后,我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你。”
“你想我什么了?”他有些好奇,似是忍不住地羞涩。
看着他陌陌温情地双眼,陆泉温柔地轻握住他的手:“我总是忍不住地想,虽然你说你讨厌妈妈哭,却只是扣紧了耳朵,心中有杀意,却只割破自己的手臂,说着恨,结果只伤害了自己。真正的你也许是个内心善良的人,你其实很爱自己的母亲,所以才把自己b成这样。”
徐停云听着渐渐显出动容地神情,眼底竟有些闪闪发光,紧紧反握住陆泉的手。
陆泉浅浅一笑,俯身向前,伸手抚向他温热地眉间,徐停云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显出顺从温和的神情,就像第一次见面的那样。
他单薄地眼皮上能看见清晰地纹路皱褶,陆泉做好心理准备,接着说道:“又或者,你一直强忍着杀意,但又不敢反抗。父亲严厉冷酷要求苛刻,母亲懦弱无能全然依靠你,这些都让你濒临崩溃。但你不敢拿你父亲怎样,因为他要供你上学为你出钱,所以你只能拿软弱的母亲出气。”
在她说出第一句话时,徐停云就渐渐睁开眼睛,眉间地温和顺从退潮般落尽,浅露出嶙峋的坚硬。沉甸地冷意混杂着被玩弄的尖锐怒意,柔弱地面具瞬间产生裂缝。
也才终于看清她冷冽地眼神。
她越说越快,紧b着他:“在家里你是囚徒,在学校又不被关注,被困在家庭和学校的囚笼里不得喘息。你想报复!又怕毁掉自己的人生。于是你就做足了受害者的姿态,让你的父母被人指摘暗骂,看不起你的同学被处分。你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闭嘴你闭嘴!”徐停云咬牙切齿地打断她,撑起身,狠狠拍开她的手,陆泉能清晰地看见他的太阳穴在狂跳。
她冷静地放下最后一颗炸弹:“徐停云,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可怜的胆小鬼!”
陆泉敢说出这些话就一直提防着他,他可是敢对自己下手的人,不能放松警惕。她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他艰难地撑起身,孱弱地身体在空荡的病服里气地直颤抖,可怜至极。
她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手探进枕头,立即紧紧扣住他的两只手腕!利用体重牢牢按住他。
“你藏着什么—”
徐停云本来就身体虚弱,恨意瞬间爆发的劲头让他眼前都有些模糊,猛然间又被陆泉按住,只能被迫急喘着躺下,像被卡住脑袋的鱼一样翻腾。
陆泉按着他的右手挪出来,瞬间暴怒,抬起手又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他捏紧在左手的竟是一根针筒!他竟想用这个东西来扎她!
陆泉心里又是惊怒又是后怕,再慢点说不定就死在他手上!她气急抬手又准备一个耳光,不想被他突然昂起的头狠狠咬住肩膀。
“嘶”
他的牙齿透过轻薄地衬衫深深嵌入她的皮肉,疼地陆泉差点叫出声,惊怒之间,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紧紧按回他的手。他发了狠地咬着她的肩膀,急促地喘息声在耳边闷声作响。
陆泉感觉肉都快被咬掉了,脸疼地皱成一团:“你再咬!我就咬你耳朵!松口!”
简直忍无可忍!她终于决定要咬他耳朵,徐停云却终于脱力地倒了下去,他眼睛失焦地涣散着,大口喘着气,嘴唇上还沾着血,看得人又怕又担忧他下一秒会不会猝死。见他不像装的,陆泉连忙抢过针筒,扔地远远地。
整块肩膀都被他咬麻了,一动就疼得要命。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陆泉恶从胆边起,猛地埋进他的颈间,也打算给他来一口。
徐停云的病服早在争执间凌乱地敞开,露出一大片胸膛,病态白皙地皮肤下面包裹着隐约地肋骨,此时跟着他的呼吸杂乱无章地起伏着。
他根本没有挣扎地力气了,只能侧着脸,尖锐地盯着陆泉张开嘴咬上他的皮肤,皮肤一瞬间感知到她口腔的热度,竟情不自禁地一抖。
她却没有继续咬下去,而是抬起脸侧头看向他。
徐停云感受着浑身失控地脱力,大脑深处泛起汹涌地疼,他强撑着冷笑起来:“陆泉,你以为你是什么正常人吗?”
她侧着头,蓬松地头发隐没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地双眼。也许是身体快到极限,徐停云感觉自己的心跳剧烈起来,他故意缓缓向她伸出手,便见她警惕盯住自己的手,随着它慢慢移动,危险又专注,像森林里的小豹子。
他故作轻松把头发从她脸上g开,让她露出完整的面容,等呼吸渐渐平缓,才紧盯住她继续说:“正常人见到我虚弱的样子会笑?看着我发疯的时候,你在不耐烦什么?”
他的左脸已经开始泛红,也全然不在意地勾起一个失望地冷笑:“你这样冷血,真想看着针尖扎进你的眼睛里,”他故意停顿,沉郁地眼泛上赤裸地恶意:“我相信你绝望哭泣的样子,依旧会很美丽。”
陆泉却神色不变,盯着他忽然笑起来:“你就是像这样激怒薛灿的吧?”
“只能用这种手段,你也真是个可怜虫。”
徐停云的太阳穴一阵狂跳,疼得他脸部狰狞起来,她清透地眼睛照出自己丑陋的模样,他狠狠一愣。便听见她说:“你现在的样子可真难看。”
徐停云虚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精神的混乱,他痛苦地呜咽一声,蜷缩起身体,双手紧紧揪着穴口的病服,宽大的病服搅在他身上,像绳索又像最后一层保护膜。
陆泉沉默地看着他绝望地自救,终于伸手把他抱进怀里,她轻轻摸着他后脑柔软地发,闭上眼睛埋在他颈间。两人紧紧挤在在狭小的病床上,她察觉徐停云又张口咬在她肩膀上,却只是慢慢磨着,有些痒痒地。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氛围,现在却渐渐平静起来。
陆泉轻轻抚着他单薄地后背,叹息般说道:“在某时某刻,我总会克制不住想逃跑的念头。可是去哪里呢?我一无所有,没有从头开始的勇气。就算逃到另一个地方,也许又是一个轮回。就这样不停地为自己找借口。”
她低下头,捧起徐停云的脸,袒露出真实地温柔和无奈:“看见你,就像看见另一个自己。只是你还在挣扎,我却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装模作样地过着自欺欺人的每一天。”
她抵住他的额头,看着徐停云眼底软弱地恨意,他强撑着却还是流下眼泪,细流般地滑过鼻梁,溶进另一只眼里,才重重地坠落。
陆泉轻轻抹过他的泪珠,露出一个柔软地笑来,深深映进徐停云变得无助地双眼里,她说:“徐停云,要不要跟我一起逃跑?”
“从这个牢笼里。”
我本来想写:他眼睛失焦地涣散着,大口喘着气,嘴唇上还沾着血,像只几千年没吸血的痨病鬼。
但是太破坏气氛还是改了。
如果说我有文笔的话,那就是b喻句了。(自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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