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宣只能再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打了几个滚,他的匕首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一向银白蓬松的尾巴此时也黏上了腥臭的污血。
左手的断臂再次被碰撞,疼得缪宣眼前一黑,他用右手支撑着地面试图起身,然而就在这时,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他。
百里钺,扑到了他身上。
坚硬的鳞片整个犁过缪宣的上半身,绷带被刮散,结痂的伤口被二次伤害,缪宣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小崽子可真狠#
系统泪眼汪汪愣是不敢说话,而缪宣看着头顶那狰狞的面孔与属于冷血动物的绿底黑竖瞳,无奈地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百里钺朝着他,张开的嘴——那一口锋利可怖的白牙反射着禁闭舱的冷光,格外可怖,牙齿与牙龈上还带着血丝,也不知道是百里钺自己口腔的,还是他舔了缪宣的。
缪宣看着装备栏里闪闪发亮的复活甲,闭上了双眼。
想不到啊……他似乎真的要靠一回复活甲了。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缪宣听着百里钺喉咙间瘆人的细碎声音,脑中徘徊的竟然是他打开挂坠后听到的祝福……它们是那样幸福又那样悲怆,让人无法忘怀。
而就在此时,液体坠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格外响亮,缪宣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他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上方百里钺的面孔。
仍然是那一双翠绿纹黑梭的眼眸,而此时,这双眼眸中竟凝聚着水雾。
“啪嗒!”
“啪嗒。”
“啪嗒……”
缪宣抖了抖嘴唇,沙哑地,轻轻问:“……小钺?”
鳄鱼的泪水再次落下,滴在缪宣的脸上,仿佛他也跟着哭泣了一般。
百里钺颤抖着他的身躯,大张着森寒的利齿,他的喉咙中发出铁片摩擦般的难听声音,良久后,他的话音粗糙地响起——
“哥……哥……宣哥……啊……”
缪宣颤抖着伸出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百里钺满是鳞片看不出面容的脸,他微笑了一下,那是百里钺最熟悉的温柔笑容。
“生日快乐,小钺。”
—————
百里钺看着身下的哥哥。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百里宣紧绷着的弦终于断裂,他的右手摔倒地上,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也许是昏睡也说不定。
在百里钺的发情期里,缪宣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暴走百里钺。而对百里钺来说,他也同样见到了一个狼狈的新哥哥。
百里钺在清醒过来的时候,记忆是模糊的——对大部分进化人类来说,发情期刚结束的时候他们脑子都不好使,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想起一切。
因此在上一刻百里钺看到的还是闯入门内惊怒的百里宣,下一刻他看到的,就是被他压在身下,眼底青黑面色苍白,浑身鲜血,重伤狼狈的哥哥。
百里钺杀过人,但是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竟然能流出那么多的血——多到,能染红哥哥银色的发梢。
“哥哥?”百里钺看着缪宣落下的右手,迷茫而惶恐,一片片鳞片从他肌肤上消失,双瞳恢复成一片清亮的漆黑,利齿的长度回归为人类的范畴,爪子也重新变回骨节修长形状优美的手指。
百里钺想抱起缪宣,然而当他看着缪宣遍体鳞伤的身躯时,则几近崩溃。
禁闭舱底,一片血污中,浑身赤裸的青年怀抱着他鲜血淋漓的兄长,泪如雨下。
黑与白,红与银,四种截然相反的颜色交织着,构成了这宗教绘卷般的一幕。
观察窗外的赵所长在庆祝进化液的成功,黑衣的军人们有的沉默地垂下双眼,有的被背着双手低垂下头颅,更多的人,则默默行了一个军礼。
百里刑突然伸手,一掌击碎了面前的观察窗。
他直接从观察窗后跃下,稳稳落在底层。
百里刑大步向百里钺走去,冷漠地点点头:“恭喜啊小钺……从今以后你就是成年人了,回去修整吧。”
百里钺抱着哥哥,双眼重新变回了翠底黑瞳,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百里刑伸出了手,强硬地命令:“现在,你该走了,把小宣给我。”
百里钺抬起头,一字一顿:“你休想。”
“哦?”百里刑敷衍地感叹了一声。他看着长子那与他相似的面庞,此时百里钺的眼中翻涌的恨意与愤怒,是如此地令他眼熟。
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熟悉的表情了呢?还真是……令人怀念。
于是百里刑微笑出声,“果然是长大了啊……小钺。”
百里刑的冷笑刚落下,他便突然半俯下身,右手如鹰爪一般卡住了百里钺的脖子!
百里钺被他硬生生提起,随后像是丢垃圾一般被甩到墙上,刚结束发情期的百里钺仍然处于虚弱期,被百里刑这么一扔一砸,根本就动弹不得。
看着再次长出鳞片的儿子,百里刑慢条斯理地,脱下了右手的手套,他轻飘飘地把手套扔在了地上:“可是小钺,你怎么就,还是这样弱呢?”
说罢,百里刑不再理会墙边的百里钺,他蹲下,横着抱起睡得人事不省的缪宣,居高临下看着缪宣的脸。
“脏了啊……真可惜。”百里刑歪了歪头,“回去要擦一擦。”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上了降下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