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微微一动,郭嘉沿着床沿坐于榻上,见郭瑾闷头埋在被褥之间,紧紧缩在墙角,只留给自己一个安安静静的背影,像是已经彻底入眠一般。
郭嘉只觉好笑,竟直接倾身而上,牢牢撑在郭瑾身前。
似有感应一般,郭瑾猛地睁开双眼,半张脸隐于衾被之下,只留出两只黑亮如葡萄的眼睛。她的声音满是戒备:“奉孝怎还不睡?”
郭嘉瞧了她许久,久到郭瑾险些直接睁眼昏睡过去。见她困乏至极的模样,郭嘉忍不住溢出几声轻笑,手指揪住郭瑾鼻尖的被褥,轻轻提起一些空隙,只温柔道:“早些休息。”
郭瑾如蒙大赦,瞬间别过脸去,认真“面壁思过”。她的背脊有些僵硬,尤其是感受到背后那人过于炽热的视线,郭瑾更是如同被万千蚂蚁啃噬一般,不得痛快。
半梦半醒间,郭瑾仿佛听到有人喃喃自语。那人的声音满是忧思与苦闷,就像是诗经中那些苦于相思的懵懂少年一般。
郭瑾顾不得去听,只情不自禁朝着附近的热源钻去,然后手脚并用紧紧贴在热源周围,哼哼唧唧地不愿松手。
借着月光,郭嘉瞧见郭瑾微微嘟起的红唇,距离自己不过半寸。
郭嘉的喉结微微滚动,手指拂过她耳际的碎发,又顺道为她掖紧身上的薄被,见她依赖地窝进自己怀中,郭嘉突然觉得,这一切恰似云雾一般。
美好却缥缈。
你说,阿瑾她到底喜欢怎样的男子呢?
荀彧?荀攸?抑或是曹昂那般?
郭嘉轻轻吻上面前的唇瓣,浅尝辄止,却又极尽缠绵悱恻。他的声音小心翼翼,试探中还带着些许希冀的滋味。
“又或许,阿瑾也是有那么一丝……是喜欢我的?”
第66章 一出大戏
“华先生呢?”
郭瑾自然而然接过祢衡手中的茶壶, 拢袖跽坐于院中石案一角,眸色淡静清澈,半分旧友重逢的起伏与波澜都没有。
祢衡本欲添茶的手势一顿, 他的身姿明显有些僵硬,视线顺着铜色茶壶,成功落到对面那位闲散自在的荼衣公子身上。
祢衡的唇角无意识抽动几下, 并不回答郭瑾的问题:“长珩……何时回来的?”
瞧着祢衡一副见鬼的模样,郭瑾为自己斟满一杯茶汤,心中更觉好笑, “昨夜方回,彼时正平尚与华先生沉迷于蚯蚓之争, 许是没有听见为兄的动静?”
祢衡俨然陷入了沉思, 他的小脑袋瓜就快想破了, 却如何也想不通,一个活生生的人, 怎能从自己与华佗的眼皮子底下溜进去呢?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溜进去的不仅是郭瑾一人。
抿着唇边浓郁的茶汤, 郭瑾好整以暇地撑起下颌,静静欣赏着祢衡神思错乱的惊惶表情。闲逸不过片刻,郭瑾便又忆起昨日陶谦的一番“良苦用心”。
真的要娶陶然吗?
郭瑾几不可见地蹙起眉头, 显而易得,以陶然对自己的狂热,她若肯利用此等良机假意成亲, 并以“女婿”之名光明正大地接手徐州,这无异是最为省时省力的做法。
可贼匪尚知“盗亦有道”,她就算是要帮曹老板图谋徐州,也没必到落得如此不择手段的地步, 陶然不过是个自认坠入爱河的可怜姑娘,就算她诡算机灵了些,倒也不至成为自己骗婚的借口。
她明明可以做个自由自在的海王啊!
是三国的小哥哥不够多吗?她都还没见过赵云,也没膜拜过孔明,甚至连周都督的模样都没目睹,婚姻这东西她才不稀罕!
她得想个办法,让自己彻底摆脱狂热粉的纠缠,却又不至于暴露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实。
郭瑾思来想去,许是不慎嘟囔出声,祢衡冷眼笑笑,不客气地揶揄一句:“若再瞧下去,不知情的,还以为长珩在暗慕祢某?”
郭瑾:“……”
实不相瞒,你只是我发呆的介质。
郭瑾正欲澄清,脑中忽而灵光一闪,视线再次对上祢衡时,不禁多了几分赞赏与真诚。麻的,此计妙矣!
祢衡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对方闻声并不着恼,而是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通畅舒朗地凝着自己,祢衡不自觉拢紧身上的外袍,正要趁着为时未晚,赶紧离开这虎狼之地,谁知对面的年轻男子却率先握上自己发凉的手指,制住他奔逃的动作。
祢衡镇定笑笑。
郭瑾动情道:“想我与正平相交数载,同历风雨、亲如手足,可谓肝胆相照之交。瑾有意恳请正平相助,与我演一出戏,不知正平以为如何?”
祢衡后脊一凉,面上的笑容却依旧端庄,颇有几分慨然赴死的从容,“长珩但说无妨。”
真不愧是最可爱的小嘴炮!
郭瑾忙继续道:“我本无意婚娶之事,熟料陶然小姐紧追不舍,瑾实在无法,只得劳烦正平同我演戏,只需与我扮作情侣,假作亲密之态即可,并非难事。”
若陶然得知自己竟有龙阳之癖,那不用郭瑾提起,陶然也会躲她远远的,再也不会念及成亲之事。郭瑾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
显然祢衡并不这么认为,他一时半刻还未理解透彻郭瑾这个情侣的定义。话说,情侣不应该是男孩子与女孩子组对吗?他和郭瑾都是大男人,又怎来的情侣一说?
莫非……莫非长珩当真有龙阳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