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年拖自己下水时,对方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郭瑾影后附身,听闻此言,竟是悲悲切切,一时哽咽难言。
吕布本就看不得漂亮小哥哥难过,哪怕是讨人厌的漂亮小哥哥,因此慌忙掏出怀中雪白的方巾,极不自然地塞进郭瑾手中。
郭瑾欣慰一笑:“瑾素来奉行君子之道,从不敢有害人之心,当初若非董贼恶行昭彰,除却将军神武之外,天下哪还有第二位可以担此重任?”
见吕布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郭瑾继续道:“当初瑾本是想借将军之力,除去天下首恶,将军也可因此闻名天下,洗去屈居董卓麾下的多年冤屈,未曾想竟害将军记恨多年。”
吕布觉得自己的口才当真弱爆了,若是再任凭对方说下去,自己估计都要跪下来叩谢对方上次给自己这个诛杀国贼的天大机会。
吕布再次回归主题:“往事莫究,郭郎方才所言徐州,是为何意?”
郭瑾擦擦挤出的几抹泪花,继续道:“曹操此人阴险多谋,就算此时占了兖州全境,倘若曹操全面反扑,将军定也坚守不久。更何况此时尚有三城未克,如曹操确有诱敌深入之计,将军岂不是自寻死路?”
“与之相较,徐州牧陶谦年迈多病,竖子无才,今后徐州之主定非陶氏中人。将军若假借战败之名,趁机投奔,待陶谦病重,徐州大乱,岂非将军力挽狂澜之时?”
吕布思考地极为认真,郭瑾不慌不忙地举棋静候,对面的青年将军先是随之颔首,接着便眉宇微紧,似是仍有疑虑。
他的声音带着不可忽略的试探与怀疑:“我为何要信你?”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
郭瑾早知吕布擅疑,故落下棋子,斩钉截铁道:“自今日起,瑾便投身效命于将军,今后与将军同生共死,如此安能信否?”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郭瑾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可比谍战片刺激多了。
吕布成功怔了片刻,见郭瑾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才不可置信地反问一句:“当……当真?”
郭瑾扔下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如何?”
吕布这才如获至宝,当即为郭瑾安排了营帐住所。
郭瑾提议吕布明日进攻鄄城之际,莫要顽抗,遇敌便携部佯败东逃,快马前往徐州投奔陶谦。吕布从善如流地应下,又握着郭瑾同她探讨了些张邈陈宫之事,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归主帐之中。
待吕布离去,郭瑾悬起的心脏终是沉沉回落。
其实曹操征讨徐州不过是做做样子,她学着董卓当年进驻雒阳时的伎俩,提议曹操将城中将士分批分日放出城外,每日出城的士兵中,又会抽出大半,让其于傍晚时分乔装回城。如此反复数日,才做出兖州驻军空虚的假象。
为了更好的表演效果,曹老板更是直接披甲上阵,率轻骑屡袭徐州边境,大有战火燎原、一触即发的趋势。
不仅如此,她还提前重金收买了陈宫的车夫,只让对方悉心留意陈宫踪迹,若其频繁来往于陈留太守张邈,或者其弟张超,甚至于从事中郎许汜、王楷等人,便找人携壶梅酒,亲自送到自己府上即可。
果不其然,曹操“出兵”不过月余,陈宫与张邈等人便蠢蠢欲动,意欲合谋反叛,迎接吕布入境兖州。
郭瑾并不清楚陈宫对曹操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毕竟此人当年也算是曹操拿下兖州的功臣之一,但人心易变,乱世之中哪能求得绝对的忠诚?
也正因此,郭瑾算好时机,专门亲往求见吕布。
好在吕布看见自己拜帖落款处的“郭瑾顿首”时,没有将自己直接赶出营帐,而是派人烹茶取棋,隔案对坐。
如此,才有了方才的对话。
若是吕布不愿,明日还有更加凶险的地狱在等待他。若是吕布愿意,自己便可借此重返徐州,并经由吕布之手,为曹老板拿下徐州全境。
无论如何,自己的计划都已成功了一半。
次日,吕布依计而行。
他先是故作推辞,亲身断后,待张邈等人悉数攻入城中,吕布直接弃甲率部而逃,朝着徐州的方向日夜兼程。
张邈等人进入城中,不见吕布支援,方知中了敌方请君入瓮之计,再想后退,城门已关,众人退无可退,陈宫焦头烂额间,忽见城楼之上,出现一道极为熟悉的中年身影。
那人本该浴血奋战于徐州,再不济,也不可能这般快便驰援鄄城。莫非……
莫非曹贼预知至此,早便通晓他与张邈反叛之心?
“怎么可能?”陈宫喃喃自语。
城楼上的男人显然没了耐心,只见对方手起又落,四面八方蓦地冲出海水般的人潮,那些兵士持起手中的茅戈长戟,眸中是寻见猎物时的晶亮与血性。
四周城墙之上亦围起密不透风的弓.弩手,陈宫第一次觉得,自己算漏了。
但就算赴死,自己也定不会向那曹阿瞒卑躬屈膝!
目睹城中哀鸿遍野的惨状,曹操哀叹一声,顺势背过身去。若说一开始自己对郭瑾之计尚有疑虑,如今得知张邈等人联合反叛之后,他不由开始庆幸,若非郭瑾筹谋,自己几失兖州矣。
曹操揉揉眉心,冲身侧静静侍立的于禁道:“陈宫,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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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习习、人语窣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