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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布循声望去,只见对方袖袍飘举、丰姿皎然,俨然一副霁月光风之态,原来正是前段时日义父征辟入府的幕僚,阳翟郭瑾。
    见是那位满脑奇思妙想的郭家小郎,董卓愤懑之心褪下大半,忙拢袖而起,思及前些时日郭郎为自己进献的满箱蜡烛,不由好奇道:“快来让孤瞧瞧!”
    越过那位似用钢筋铁骨打造而成的青年,郭瑾连忙抬步上前,真诚不做作地将手中的炒菜递至董卓跟前,继而甘心充当起食案的作用。
    瞧着眼前非蒸非煮,色泽却盈润可口的新鲜菜品,董卓抬著试吃,果真鲜香满溢、唇齿留芳,让人欲罢不能。
    郭瑾空闲之际,视线恰巧瞥见对方所着之袍服,綺绣纯丽、鲜絜如冰,若是她没看错,应是专供皇室所用的冰纨无疑了。
    竟敢服以冰纨?郭瑾暗暗咂舌,可又想起对方整日招摇过市,所乘车架皆是爪画两轓的青盖金华车,心底又觉无甚可奇。
    郭瑾面上的温恭之色更浓,“如何?主公可还满意?”
    她如今所献菜品,本是极为简单的鱼香肉丝,简单到甚至很多调料都找不到替代品,而只能忍痛割弃。可奈何汉代尚没有炒菜一说,大多还是以蒸煮为主,郭瑾这道多油混合物,已足够让人丧失抵抗力,沉迷其中了。
    董卓尝了鲜,又饮下郭瑾携来的梅子酒,方满足地喟叹一声:“郭郎甚慰孤心,真乃吾之奇宝也。”
    郭瑾闻声,连忙谦虚长揖作惶恐状。心底想的却是——完蛋,拍马屁竟是如此地得心应手?
    她突然就不想努力了呢!
    董卓酒足饭饱,方才的瞌睡便又爬上脑门,将郭瑾遣退,又嘱咐吕布门外守卫,这才翻身倒塌而眠。
    吃饱就睡的生活,真是该死的迷人。
    郭瑾躬身退出房门,吕布见她抬脚便走,忙紧随两步,欠身致谢道:“布虽为一介武人,但先生屡次解围之恩却不敢忘。”
    加上这次,这位义父的幕僚已经帮过自己三次了。
    吕布想着旧恩,一时竟觉得对方虽也貌似文弱,可奈何眉眼盈盈、气质卓绝,半分俗尘烟火气都没有,让人只觉如珩君子,难出其右。
    郭瑾忙搀起对面的青年,手指不慎触及那人冰凉的铠甲,思及吕布勇冠当世的称号,不自觉心中一叹,“将军卫霍之才,本该屠城破邑、剑指天下,今囿于深墙,又无故招责,瑾不过于心未忍,将军无需挂怀。”
    言外之意,小了兄弟,格局小了。
    吕布随之微叹,却并不多言,再拜而去。
    见他似乎不为所动,郭瑾想了想,也对,之前在丁原手下,吕布还是个文官来着,如今好歹做上了武将,虽然极大意义上只是董卓的贴身保镖而已。
    想着欲速则不达,郭瑾慢悠悠转身出府。一路上想起自己这段时日为了“攀上”太师府的“高枝”,竟连过去两年多苦苦经营的清名美誉都狠心丢弃,不由感慨起自己果然是个放眼于未来的狠人。
    女人嘛,要么狠,要么蠢。太过聪明却又狠不下心来的人,终究没有什么太好的结果。
    自然,单指这个时代的女人。
    若有例外,请当她没说。
    正走着,郭瑾却见视线尽头,随着大片盛开的桃花,恰行过一位缁衣玉冠的沉稳男子。那人神色疲惫、身姿欣长,手中摆弄着粗制的刻刀,就这般若有所思地悠悠行过。
    郭瑾想着两人好歹相识一场,不由搭上几分笑意凑上前去:“荀兄安好?”
    荀攸闻声顿住,抬眸扫视过后,方瞧清眼前的少年。仍是那般清雅不俗的脱尘模样,就连眉宇间的温和恭顺都并无一丝变化,可就是这位世人嗟叹的惊才少年、乡人拥护的田间郭郎,如今竟谄媚奉命于那位祸加至尊、毒流百姓的董贼?!
    荀攸不由讥诮一声:“攸不知,原是太师府中的郭先生?”
    桃之夭夭,风吹满地。
    郭瑾闻声忍不住眯眼笑笑:“瑾不才,荀侍郎过誉了。”
    害,这比塑料还卑微的君子情谊!
    荀攸冷嗤一声,似乎不欲再浪费口舌,只无情拂袖而去,背影亦是决绝非常。
    郭瑾想了想,若是荀彧瞧见现在的自己,估计会比荀攸更加失望吧?
    虽然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郭瑾也不气馁,只嘟囔一句:“小女子能屈能伸”,便从身侧盘囊中掏出一粒酸果,慢条斯理地边啃边走。方行至自家门前,便见一官服男子悠悠然抄手而立,闲闲堵住她家的院门口。
    郭瑾做贼心虚般四处张望,见此刻无人,忙飞快上前扯起那人的袖角便将他带进府中,合上大门的刹那,却见对方轻佻靠近,含沙射影道:“犁兄如此慌乱,可是怕人瞧见你我交游,污了我平生朗朗清名?”
    郭瑾:“……”
    您老人家到处打嘴炮,请问您的清名在哪里?
    她本是想着自己“投靠”董卓就已是举步维艰了,再让旁人知晓她与这位朝中人人闻之咬牙的祢衡祢郎中交好,那她真是要到达人生巅峰了。
    郭瑾拍拍祢衡的肩膀:“祢兄当真见解独到,瑾不及也。”
    祢衡一副“我就知道”的王者气势,不甚在意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识时务者为俊杰,名声不过一世虚无,只要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又何惧流声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