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若有情 作者:景小六
“若淳,你这般,将来太子还有玖儿,会不会也像今日的你,然后再找你报仇?”纪云瑶不傻,等她明白了其中利害后,她就不免担心,担心上官若淳未来树敌太多。
“成大事者,必然会有牺牲,我只能保全我最在意的东西,其他的人与事,我也无能为力。身在上官家,许多事是无法避免的。每个上官家的子孙,都是为皇位而生的。到最后,却只有一个人能登上去,其余的,只能俯首,或是埋首。”
见纪云瑶沉默,不再说话,上官若淳撇过头去看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点意思。却始终不得要领,也猜不出她的心思,生怕她反悔了,便开口问她意见:“云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到了这一步,你我之间,便再也没有秘密了。”
“没什么想法,只是,只是觉得有些陌生。”纪云瑶默默摇头,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在逐渐深入上官若淳背后的势力的同时,也感到了陌生,陌生的人,陌生的真相,陌生的上官若淳。
“云瑶,未来的路也许会很艰辛,会很危险,但我会与你一起,无论生死,你可会后悔?”轻轻拥住纪云瑶,上官若淳问得有些谨慎,她知道,自己也许不该这么问的,可她仍是想要纪云瑶一个答案,一个关于她对自己的承诺。
“与你一起,便是好的。再说,我也该补偿给你。”
“补偿?你补偿我什么?”上官若淳看到纪云瑶的脸色沉了下去,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落寞。
“若淳,我曾经犯过一个错,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纪云瑶踟蹰着,不知怎么说。
“犯错?多大的错?让你内疚到这地步。”上官若淳的脸僵了僵,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儿时,也曾顽劣,还任性地害死过一个人。从此,我的心里,就一直有着那人的影子。”纪云瑶说得很慢,思绪也回到多年以前,那年,丞相府里来了一个与她年龄相差不大的玩伴。
“我刚被送出去学轻功不久,回到府里后,便想要表现一下,想让旁人称赞。可是当我飞上了一棵树后却下不来了,看见距离自己很远的地面,心里莫名就害怕了,便蹲在树上哭泣。”
“后来呢?”上官若淳没想到纪云瑶会说起儿时往事,但见她神情凝重,也不轻易打断。
“后来,他就跑了过来,说他在树下接着我,让我放心跳下来。我不信,还是一个人在树上哭,哭得累了,也没有人来帮我,他就张开双臂一直在树下等我。我见他满脸的坚决,心里也有了些勇气,咬牙往下跳去,结果用力太猛,把他压在地上,害他受伤了。
后来,他就留在府上养伤,我常去找他聊天,可是他却对我不理不睬的,说我是胆小鬼,还是个爱哭鬼。我看着他冷冷的表情,心里很难受,可是又每天惦记着他的伤势,只好偷偷在窗边看他。后来无意中听到祖父叫他太子,我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上官若淳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纪云瑶说的是谁,她自然清楚,可是她不知道纪云瑶竟然将这段往事记得这么清楚。看她的神情,似乎并不是叙述儿时玩伴那么简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曾经,先皇曾有意让我嫁给太子,可批命的说我命相不宜辅佐君王,所以也就不再提了。我当时心里也是难受,换做任何一个女子,被批命克君王夫,多多少少都是卑微的。知道他的身份后,我自然不会再去接近他,偶尔在府里遇到了,也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有一次,我竟然使了小性子,骗他出府去给我买糖。可是,他这一次出去,就再没回来过。不久之后,我就听说,先皇太子病故了。”
纪云瑶终于将积压的情绪宣泄了出来,泪光涟涟,压在心头的内疚和思念,让她难以呼吸。她故作平静,想要用其他事去淡忘,可她终究无法坦然面对与先皇太子面貌相像的上官若淳。
她想要弥补,想要弥补自己的任性,也想要弥补上官若淳丧兄之痛,这些错,都是她造成的。如果,她不那么任性,如果那头,她没有嘟着小嘴,缠着他给他买糖吃的话,一切,也许就会不一样。
哪怕他们今生无缘成为夫妻,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纪云瑶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在上官若淳面前说出这些,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旁人说过,即便是一个人对着冷冷的月光,她也是将满腔心事藏在心间,可是现在,她想要说,因为上官若淳,仿佛世间的另一个她。
“若淳,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我真的,对不起。”上官若淳始终沉默,只是叹息声渐重。纪云瑶不知道上官若淳在想着什么,可是她有些害怕,害怕这般猜不到对方所想,虽然她知道,上官若淳绝不会无动于衷。
“过去的,就过去吧,你也不要再在心里难过了。”上官若淳的口气很淡,淡到纪云瑶差点走神,几乎不敢相信上官若淳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将此事抹去。
“皇兄自有自己的命数,不管是不是你让他出府,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那一天,也总会有被找到的一天,身为太子,他就注定了一生被追捕。而一旦被抓到,结局都是一样的。”上官若淳说这些的时候,语调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说着个久远的故事,纪云瑶的心却痛了起来。
“如果他没死。。。”纪云瑶抽噎着说,却已经无法连贯地说出一句话了。
“若是他还活着,你会如何?你会做他的妻子还是我的?”上官若淳有些回过神来,也许自己从前想错了,纪云瑶心里的人并不是洛子山,而是今日里她口中的他。
“我的命格不适合成为君王妇,你该知道的。”纪云瑶撇过脸,不想让上官若淳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和狼狈的妆。
“我问的,是你的心,你心里想嫁给谁?”
☆、第45章
上官若淳变得有些激动,手紧紧握成拳,却又悄悄藏起来,不让纪云瑶看出她的紧张。她头一次这么急切地想知道纪云瑶的答案,比起上一回,她表白时更为紧张。虽然她从没有过对人表白的经验,可至少那时,她心中是坦诚,是积极的,如今,她却有了一丝害怕,怕自己的深情,被另一种感情所误导。
“我已经是你的王妃了,怎还可能做别人的妻子,再说,我并没有什么意愿要去做太子妃。”纪云瑶的回答,上官若淳没有再追问,只是眼神黯了。
“是啊,太子妃这个位子并不是人人都愿意的,而事实上,做了太子妃的,也没几个人是高兴的。”上官若淳想到皇兄生前朝中的局势,并不见得有多么惬意。如果纪云瑶真的嫁给皇兄做了太子妃,恐怕会比现在更难受。
这话听在纪云瑶耳里却说的是另外一个人,林亦訫,不就是当今的太子妃吗?刚才上官若淳说到背后支持的几方势力中,林家虽然不如洛家和纪家那么坚定立场,但好歹不是上官云谦的人,而林亦訫入宫,多多少少也与上官若淳有关。
想到此,纪云瑶颇意味深长的眼神扫到了上官若淳身上,既然顾盼璃与上官若淳不是红颜知己的关系,那么这位林亦訫,自己也该好好问问,省得将来遇到了,心烦。
“云瑶,你,你怎么突然这么看我?”上官若淳刚才还因为纪云瑶不算直接的回答而有些失落,猛然回神,发现眼前的人眼光变得很是古怪,像是要从她身上找出些其他东西一般,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若淳,我把我心底的秘密告诉你了,那你呢?有没有什么秘密与我交换的?”软软的声音,加上颇为娇羞的表情,上官若淳直呼纪云瑶是妖孽,可意志还是没能坚持住。
“秘密?我最大的秘密不是都告诉你了么,还要什么秘密。”上官若淳也不算说假话,在她的认知里,复仇大业便是最大的秘密,也是她忍辱负重多年坚持下来的信念,其他的,在她眼里,还真算不上什么刻意隐瞒的秘密。
“例如,你的心意啊,你的曾经啊。”纪云瑶循循善诱,化身为天下第一良师。
“我哪有什么曾经!”上官若淳笑着摆摆手,却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变得有些尴尬,挥舞在半空的手也僵硬地停了下来,有些犹疑地望着纪云瑶。
她是不是认出我了?所以刚才故意提起过去的事,实际上在试探我?上官若淳在心里默默问自己,又不停在纪云瑶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来印证自己的猜想,可惜美人儿一脸的气定神闲,而且还带着几分期待等着她的回答呢。似乎怎么看,也不想是在诈她啊。
好复杂啊,纪云瑶的心思真难猜,上官若淳心里暗暗叫苦,觉得自己娶的这个王妃真是难伺候。以前没喜欢她时,觉得她脾气不好还冷冰冰的,喜欢她之后,发现她醋味浓,心思细腻,可是说话老是喜欢绕圈子,只说一半,剩下的,就等着别人自投罗网。
“若淳,你现在的表情,是不是说明你想起了曾经,嗯?”纪云瑶笑意又加重了几分,可在上官若淳看来,那眼底,是一点儿笑容都没有的。
看来是自己想错了,纪云瑶并没有认出自己,而是的确把儿时的伙伴当成了皇兄。那么,现在她问的曾经又是说什么呢?自己明明只喜欢过她一个女子,男子的话,更是没有边际的事,盼璃的身份,自己也已经向她说明,那么,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说你与太子妃,有过不错的交情,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纪云瑶看着上官若淳探寻的脸,也不跟她白耗,若无其事地给了些提示。
林亦訫!纪云瑶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她如果不提,自己都快要不会主动记起她了。当朝的太子妃,呵,要说起曾经,那也不是没有故事的。只不过,身份要换一换,她的确是林亦訫的曾经,可林亦訫却从来不是上官若淳的过去!
“的确有过交情,当年我被上官云谦接回京城,最初便是在林府落脚的。”上官若淳见纪云瑶如此在意林亦訫,想来也是躲不过,不如今天就一次说个清楚吧。
“这个我听玖儿说过。”纪云瑶抿了抿唇,悠悠转身,坐在椅子上。
“那时我情绪不好,对上官云谦的意图也猜不出,所以每日都是惶然度日。心中苦闷和丧亲之痛也无处宣泄,困在林府,哪里都去不了,只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发呆。那时,林亦訫便常来陪我,林府里虽然子嗣不少,可是与我年纪相当,又同是女孩的并不多,林亦訫是嫡女,身份算是相称,便代表了林家来应酬我。”
“听京城里的人说,你们曾经很亲密,一度,一度有过传闻。”纪云瑶想起坊间的那些传闻,淳王爷好女色,似乎就是从林亦訫的经历开始的。
“传闻有几分能信的。”上官若淳的脸开始严肃,稍微整理下袖口,也跟着坐到了纪云瑶身旁。
“当时上官云谦要封我为王爷,朝中许多大臣反对,说这于理不合,可上官云谦力排众议,非要我以女子之身,承袭皇兄未能获得的赏赐。其实,他不过是想要换一个心安罢了。也正因为要将我封为王爷,那么定要有一些关于我不适合继续公主身份的消息传出。
或许林亦訫并不是故意要亲近我,只是碰巧被上官云谦利用了那个机会,我俩走得近一些,无非是情势所迫。当时我在京城举目无亲,心中焦虑,也只有这一个人能说的上话的,而她,身为林府千金,却也有许多的身不由己,能有个人说说心里话,也是不错的选择。这样一来,便有了京中那些莫名的传闻。”
纪云瑶没想到,原来坊间传闻竟是这么得来的,可是既然林亦訫是绯闻的女主角,那么为何上官云谦又将她召入宫中成为太子妃,而不是干脆将其嫁给上官若淳呢?
“皇家赐婚,你真以为是成人之美啊?上官云谦是真心想拉拢林家,自然会将林府的掌上明珠变成儿媳妇,将来这江山到了上官若鸿手上也有个帮手,至少不用担心林府倒戈。至于我与你的婚事,他就是故意拆了你跟洛子山,让纪、洛两家离心。”上官若淳摇着头,啧啧笑着上官云谦真是枉费心机。
“这些你一早就知道了,所以你不拒绝赐婚也是因为这个?”纪云瑶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只是她的心,并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也不尽然,若是赐婚的是旁人,我倒是无所谓。不够当初听到要娶的是你,我可是挣扎抗拒了好一阵。”上官若淳故作为难的样子,让纪云瑶有些羞恼。
“干嘛是我你就不乐意了!”
“不是不乐意,是不太敢娶。”
“我哪里不好,让你这么不敢娶。”
“你忘了你在我府上那几日的情形了吗?谁还敢把你娶回来住一辈子啊。”
“那你现在不是娶了吗?你是不是后悔了?”
纪云瑶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朝上官若淳走去,脸上流露出让人揣摩不透的表情,上官若淳觉得王妃快要炸毛了。
“云瑶,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这么特别的女子,一旦染指了,就一辈子都戒不掉了,我当初是不敢动这份心啊。可是后来,不想动也动了,如今是再也逃不掉了。”拦住进入自己领地的人,柔软的身体,让上官若淳喜笑颜开。
“就你嘴贫。当初我还不是被你骗惨了,才不敢相信你的话。刚如王府那段日子,时刻都要担心祖父,还要辨别你说的每句话真假,我都快精神分裂了。”被拉着坐到上官若淳腿上,纪云瑶也不再扭捏,回忆起当初那些日子,真是感叹熬过来不容易。
想到当初,两人各自的芥蒂,又想到现在这般,不禁觉得太过奇妙。两个人,竟成了现在的关系,上官云谦总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若淳,这一次你来江阴,要见的人到底是什么人?”纪云瑶已经了解了朝中效忠上官若淳的势力,却还不太明白这最大的同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