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精疲力尽,我晕倒在了道中。
等到我醒转过来,便瞧见了一头发乱糟糟且白得晃眼的乞儿。
“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乞儿瞧着我言语之间颇为兴奋,“我叫季无涯!你呢?”
“我……”我打量着对方,神情专注,缓缓道,“白纤尘。”
我这般瞧着对方,目光之中涌现着无限的期待与渴望。
我从小就知道我长了一张能够为自己博得他人好感的脸面,当我用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拒绝我的任何请求。
肉眼可见,面前这乞儿的脸面绯红一片,对方挠了挠后脑勺颇不自在道:“那个……我看你晕倒在了路上就把你带回来了,你要回家吗?我送你回去吧。”
我沉默片刻,末了放软了声气道:“我的家已经没了。”
江南瘟疫盛行,多的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孩子,乞儿季无涯瞧着我就像是瞧见了何等可怜之人一般,对方将我揽入怀中,轻拍着我的背脊,说着些让我全然听不入耳的安慰话语,“没事的,都过去了,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会照顾好你的!”
有一个能心甘情愿供我驱使的奴仆何乐而不为,我留在了这四面漏风的破烂茅屋中,白日里他带着我出去走街串巷翻找吃食。
夜里乞儿会将我揽入他怀中,“我抱着你睡,这样就不冷了!”
我与他躺在稻草铺就的床上,没有棉被,乞儿便将自己的肉|体充当为我取暖的工具。
感受着对方炽热的怀抱,我却连声谢也不曾对对方说过。
兴许我是天生的少爷命,这般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没过几日我就病倒了。
乞儿担忧得不得了,为了治好我的病,跑遍了整座城才为我偷来些许药材,胡乱喂我喝下。
“纤尘,你不要死,你可千万不要死,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了!”乞儿说着这话的时候可怜巴巴的。
我轻咳了几声,倦怠地掀了掀眼皮睨了他一眼,“哭什么,我可死不了。”
如此,乞儿热泪盈眶,拥抱着我哭得像个八百斤的孩子……不……我们俩本来就还是个孩子。
这般相依为命了三年,我的少爷病好了不少,不会再动不动就病倒,而那乞儿季无涯也愈发混得有头有脸,官府出面赈灾行医施救,江南瘟疫彻底被控制住,但像我们这样的流民却依旧居无定所。
这日,季无涯兴致冲冲地说,“我打听到了,聚贤山庄招收仆役,我得去试试看,若是我被选上了,纤尘日后我们就不用再受冻挨饿了!”
我就温温和和地望着对方,不动也不言语。
但哪怕只是这样一个笑,也能引得对方开怀半晌。
仍旧是面颊微红,季无涯笑呵呵道:“纤尘,你真好看!”
我当然知道我好看了,正因为这张脸,我才能依附他人有恃无恐地生存到现在啊。
季无涯满心欢喜地去了,可直到日落黄昏也不见着他的人。
我当然不是关怀他,只是想到失去了这么一个免费苦力怪可惜的,我只得出门,待我打听到了聚贤山庄所在之地,便寻了过去。
我向门童询问可曾见过一白发少年前来此地,门童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见过他?他现在在哪儿?”
“那个……”
用不着门童回答,内里便传来了一阵喧嚣吵闹声。
“这不公平!这明显的是偏袒徇私,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内定人选那还对外找什么人呐!”这一听就是季无涯的声音。
此话一出就是一阵喝止声,伴随着拳脚相加,之后便是季无涯的哀嚎。
想不了那般多,我一把推开门童冲了进去,好在季无涯常年混迹于世闪躲保命的功夫还是很到家没被活活打死,但也挨了不少闷棍。
“聚贤山庄就是这般霸道待客的吗?”哪怕我年岁小,但我奋力高呼,也算是颇有威势。
那些人竟真被我给唬住了,我便趁热打铁道:“诚如我朋友所说的那样,既然都没准备招外人,那还惺惺作态干嘛?偌大一山庄也不嫌臊得慌!”
“原来我聚贤山庄竟这般让人瞧不起了。”身后传来一沉稳之声——原来那群人不是被我给唬住了,而是我后边来了真正管事的。
我迟疑地转过身去,瞧见对方气势威严明显不像是一般好相与的人物。
我不由自主往后退却,对方却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发顶,“所以,你这是来讨回公道了?”
对方这般说显然是不会与我一般计较了,但再不计较我也能看出对方身份地位不是我这等贱民能惹得起的。
缓缓向后挪移,闪躲开对方的触碰,我小心翼翼同时微不可查地利用自己那张脸企图在对方面前蒙混过关,“不敢造次,我只是想来接我朋友回家。”
闻言,上位者细细打量着我,我也不卑不亢与之对视。
“有趣,当真有趣!”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上位者命令家仆放了季无涯。
季无涯重获自由赶忙回到我身边,将我护在他身后。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为难我朋友!”季无涯勇气可嘉但问题是这份勇气用错了地方。
唯恐季无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我径直越过季无涯,从怀中取出了我从我娘身上取走的金色宝珠而后走到那上位者面前,呈现至其面前,“我用这个东西换走我朋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