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苏澈找到孟澜的时候,孟澜虽然觉得意识昏沉但仍旧维持着一两分清醒。
听了一路感知了一路。
抬起手,摸了摸鼻尖。
仿佛仍旧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与触感。
虽然他的世界仍旧是泛善可陈的灰黑白,但是他瞧着那人远去的身影,却像是瞧着这世间唯一一抹鲜艳色调一般。
因为他自带个人情感赋予了对方不一样的色彩,只要看着那个人,整个世界都是敞亮的。
即便这份善意并不单纯……但他本就不配奢求与渴望,他本就是一无所有的乞丐,即便是施舍的微薄善意,于他而言也如珍似宝。
所以,若是对方需求他作挡箭牌踏脚石他也无怨无悔。有朝一日,这偌大聚贤山庄要是没了他俩的容身之处,他也会拼尽所有为其撑起一片天,所到之处皆为其俯首称臣,再无人敢欺辱那人!
孟澜打从这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知道,这不是生他下来的那个亲娘,他也知道,这是他那个抛弃他在荒宅的亲爹新娶进门的白家小少爷,两人同是名门之后,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一个贵如天上云,一个贱如地底泥。
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为人善良与人和善,却做了他这个小怪物的庶母……
他何德何能得到对方这样无私而全心全意的宠爱,即便是没见到对方的时候,他内心之中早已充满了自卑。
那日锣鼓齐鸣鞭炮声震天响,他偷溜出荒宅,远远地瞧见了那人。
对方虽然没有后来见到他时那么和蔼亲切,但是望过去的时候,那人就仿佛自成一派景致,是他看到过的,最为独特而美丽的风景。
对方不经意间扫过他所藏匿的方向,他赶忙缩回了身子,唯恐让对方抓住现行。
彼方,红衣少年郎莞尔一笑。
另一方回廊转角处,躲在廊柱后的幼童却在自欺欺人对方看不见自己。
于千万人之中一眼瞧中了对方,只一眼便已认定了此世唯一的光。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过是阴沟里的一只卑微老鼠,他不配得到光的照耀垂怜……
孟澜落荒而逃,重又缩回了自己阴暗的壳,后又遇上那般惊悚的厉鬼杀人场面,看到自己的亲爹被厉鬼索命死相惨烈,那点飞扬的心思顷刻之间便消失无踪——那一刻他不禁想,他果然是个丧门星,出生之时便害死了亲娘,若他还有半分自知之明,便不该再去拖累身边之人。
他本是这般想的,一直以来也是这般破罐子破摔。
甚至当他瞧见那人为葳蕤挡鞭的时候,他都在想……他若是没有出现就好了……
他本该如此计较,他也应当如此计较。
但……
[你若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惹我心疼,你这算盘还真打对了……]
[孟澜,跟我回家。]
家?
原来他也是有家的么?
“哟,小瞌睡虫醒过来了?”
去而复返的苏澈正好对上了孟澜的视线。
明明是身份矜贵的世家公子,一朝嫁入是非地,素手做羹汤,任劳任怨照料着他这么个丧门星。
他何德何能?
苏澈来到床边,伸出手探了探孟澜的额际,“还好没有染上风寒,你这孩子啊,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话音未落,怀中便扑进来了一小团子。
小小的孩童,紧搂住苏澈的腰,虽未言语,但其行动已然将其对苏澈的依赖诠释殆尽。
失笑一声,轻抚着怀中孩童的后背,“你啊,撒娇可没用。”
“娘……”
软濡黏腻的一声轻唤,引得苏澈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日后莫再这般淘气便好。”
一场风波最后伴随着孩童依赖的呼唤消于无形。
都说孩子是天使,苏澈忽然发觉这观点再正确不过。
不知是因为这一届的男主特别省心亦或者是孟澜过于早熟,往后的日子孟澜没再做出过一声不吭就躲藏起来不见人的糊涂事。
走马上任第一次当人“后母”的苏澈与便宜儿子男主孟澜相处得宜,此后就这般和和睦睦地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期间没生出半分龃龉,两人的关系也远超寻常人家的母子关系,甜得拔丝儿。
一旁的葳蕤瞧得没眼看时,搓出了一手的鸡皮疙瘩,三不五时斥责苏澈过于纵容孟澜,嘴上说着苏澈太过骄纵孩子,实际上自己也对孟澜略有几分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偏袒。
三人就这般守望相助,度过了小半年岁月。
这日,中秋佳节渐至,聚贤山庄老早就布置了起来。
雅苑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不过半载光阴,苏澈就成功把自己活成了聚贤山庄之中的透明人——不算上孟襄偶尔会来找他尬聊的话。
当然了,好歹还有白家的余威在,并没有发生什么被短斤少两的事件,该有的份利还是有的。
就是许多事情需要他们亲力亲为,好在葳蕤姑娘是个能干人,一个人指使着日渐怠惰的下人们还算把雅苑打理得井井有条。
小厨房也在葳蕤的操持下一日三餐翻新花样推陈出新,吃得三人面色红润。
这日苏澈起了个大早,赶在葳蕤准备早膳之时,先行一步来到雅苑西南角的小厨房开始忙活。
等到葳蕤来到小厨房,瞧着苏澈忙活上了很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