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子跟着管家离开后,站在窗边望着她离去背影的我面无表情地想到:这样就好了,不要再接近我了。
又过了一天,管家过来带我回家,而我难得地产生了些许期待的心情。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明明想着不要再让幸子靠近我了,但只是一段时间没见,我却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思念着幸子。
我压抑着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心情,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又平静的模样向幸子说话。
我应该没有暴露什么吧?我小心翼翼地想到。
和幸子聊了一会儿后我就回去自己的房间,可当房间里的一切倒映进我的视线之中时,我又愣了一下。
我是个比较敏锐的人,房间里看似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我还是一眼看出了有人来过我的房间。
不应该啊,津岛家里的佣人应该都很清楚我不喜欢有人随意进出我的房间。也正是因为这种潜意识的残留,哪怕到了夜晚他们变成鬼魂时都很少来我的房间。
如果说津岛家里还有谁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那么就只有幸子了。
我沉默了半会儿,打开了我那小小的衣柜,翻开校服后看见了藏在后面的那支有些破旧的画笔。
与我离开前相比,画笔被挪开了几厘米。对方也许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将其放成原本的模样吧。可惜的是,就算只有几厘米的微差我也能够看出来。
幸子果然来过我的房间还看见了我藏在衣柜里的画笔啊。
当看见我的画笔时,她会是什么心情?会觉得我好笑吗?会觉得我不该折腾这种无趣的东西吗?亦或者将这件事告诉给管家或在幻境里只是幻影的父亲大人?
明明知道幸子不是那种人,我却还是忍不住抱着最深的的恶意去揣测她的想法。在恶意揣测后又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感到深深的厌弃。
啊啊,我这个人真是糟糕透顶。
在准备去找幸子的时候,我遇到了父亲大人。
当然,这个父亲大人只是基于现实的那个而创造出来的幻影罢了,现实的父亲大人大概在知道津岛家这边的宅子被屠了后就带着其他孩子和佣人搬去了新的住址吧。
可当这个幻影顶着父亲大人的脸,困扰地说道:“你就不能做得更好一点吗?就像你的哥哥们那样。”,我还是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在了血池里忍受十八般折磨。
内心深处像是有另一个人在大声呐喊着:“我也想啊!”
倘若能够像常人那样不用在夜里辗转反侧、日日寝食难安,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不会忍受这样的苦痛,每夜都能安然入睡,不用再为绝望与痛苦所忧愁。
——可我做不到。
就是因为做不到才会这么痛苦,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而我之所以会做不到大概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吧?因为从一开始我的诞生就是一件错误,所以才会与常人如此的不同。
幸子拼尽一切想要安慰我,她紧紧地拥抱着我,像是在祈祷着自己能够替我承担一切那样。
可不管是我亦或是她都非常清楚,这世间并没有谁是能够替另一个人承担一切痛苦的。
这件事似乎深深刺痛了幸子那颗柔软的心。
自那天以后,幸子开始想要躲避我。
望着这样的她,我一边想着这样就好一边又像是在撒娇那样说道:“等到冬天逝去,春天来临之时,两个人一起去看冬木市的樱花吧?”
明明知道在这个幻境中的冬天是永远也不会过去的,明明知道幸子是不可能会带我去的,我还是近乎执拗地向她伸出了手指想要拉钩。
我究竟是在想什么呢?恐怕连我自己也搞不懂吧。
如果硬要说的话,我确实是在撒娇吧,哪怕承认这一点让我有点害羞。
但也仅此而已了,我已经不想再去靠近幸子,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就算是被鬼怪们杀死,不得已变成活不了也没办法死的怪物也无所谓了。
……什么都无所谓了。
就这样吧,断开我们的联系,我如此想到。
明明想要就这么离幸子离得远远的,可当我在夜晚听到她的惨叫声时又忍不住跑了过去。
她似乎做了可怕的噩梦,在看见我之后忍不住向我倾诉,意识不清地和我说了许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
她说:“我的孩子死了……但那不是我的孩子,我是明白的,我明明是明白的,可还是好难过、好难过。”
嗯,我知道的。
我抱着她如此想到。一开始幸子会对我这么在意也是因为那个孩子吧?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幸子看也不会看我一眼——我如此恶意地揣测着却又因为这份揣测而感到痛苦。
幸子是很温柔的人,所以才没办法放任我不管。可我没办法也做不到变得像她那样。
这么想着,望着再次睡过去的幸子,我离开了那里。
我本以为这次是真的最后了,我也已经厌倦了这一年来不停的躲藏,觉得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了。可我没想到的是,在第二天的夜晚来临,幸子会直接从房间里走出来。
听着外面传来的吵杂声,我想着能够做出这种事的想必只有幸子吧。
我沉默了半会儿,躲进了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