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觉得还不如让我在那一天死掉呢,真要说起来,现在这种被杀死了就会被鬼怪们拿来用作让这个幻境永远继续下去的祭品,没办法活也死不了,那真的是比地狱还要可怕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想着至少要试着从这个幻境逃出去才行,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吧。
我这么想着,从衣柜里爬出来,躲着到处追寻我的鬼怪,垫着脚溜到了其他地方。
就算再蠢我也不会一直只躲一个地方,要不然被找到也是迟早的事。今晚我躲在了一个废弃的仓库,这里面有一扇窗,黑暗之中洒下一片月光进来。
为了不被鬼怪们发现,我远远地避开那道月光,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望着不远处的窗户,不知为何我发起呆来,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事情。
我在这个幻境之中已经待了一年,雪一直在下从来没有停过。我猜这或许是因为在幻境之中的时间一直停留在佣人们被杀死的那段时间里吧。
虽说佣人们在夜里是鬼怪的模样,可白日里他们还是维持着正常人的表象,对待我也是一如既往。
因此白日是我唯一能够去寻找如何从幻境中跑出去的时候,我经常借着这段时间在幻境里到处走。
这一年来幻境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前段时间我偶然在路边撞见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凌乱的酒红色发丝随意地散落,浑身是血倒在雪地里的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死了,但这并不是最稀奇的事情,最稀奇的是这个女人是我在这一年里唯一感知到的拥有活着气息的人。
从她身上的血迹来和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味道来看这似乎是个刚生产不久的女人。但不像是正常生产的,很有可能是怀孕时遭遇到了惊吓或推搡导致早产。只是这个出血量也不像是还活着的人能够流的,所以她其实是这附近某个刚死掉又不小心误入这个幻境之中的鬼魂?可她的身上又确实有着一股属于生者的气息。
我的心中不免起了些好奇心,踏着步子走了过去,我蹲在她的面前问道:“你需要帮助吗?”
其实正常人在看到她时就应该立刻去寻找医生了,可我并没有这么做,只能蹲下身来问她需要帮助吗?
可能是这一年来与亡灵和幻影相处让我感到了无聊吧,我很好奇这个似乎是不小心闯进幻境之中的女人会怎么说。
我想,她或许需要食物、衣物又或者一个医生。
听到我声音的女人抬起脸来,酒红色的发丝凌乱地散落,露出了一张布满污渍、鲜血和泪水的脸。
“...我的孩子,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吧。”濒死状态的女人这么说着,发出了狼狈不堪的呜咽声。她无意识地用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那力度大到让我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要被扯断。
可我连手上的疼痛都没有去理,反而在那瞬间睁大了眼。
她那副模样或许在任何人眼里都极为狼狈且丑陋吧,就像是在下水道中挣扎着的老鼠一样,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和酸臭味,布满污渍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肮脏至极。
可我望着这个女人,心中不知为什么产生了一种她比教堂旁那座圣母雕像还要圣洁美丽的感觉。
她像是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那双眼睛莫名其妙地有种像是火焰般炙热的温度。这一边让我产生了畏惧,一边又让我产生了可以称之为『嫉妒』的情感。
我大概是不懂得如何去爱人的,平日里光是伪装成常人的模样,像是人类那样笑着就让我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更别提去爱了。
所以,在那一刻,我像是想要躲避什么一样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而后如同发了疯那般往津岛家的宅子里跑。
我发狂地奔跑着。
由于自幼体弱多病,我没跑一会儿我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裹着雪花的寒风一吹,脸上便刺痛的发红。心脏跳动到令我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喉咙里像是咽着血一样让我连半点呜咽都发不出来。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停地奔跑着。
很可惜,跑到一半我便被路边的石子给绊倒,整个人猛地摔进了雪堆之中。
倒在雪堆之中的我剧烈地喘息着,因为气没喘顺又蜷缩起身体咳嗽了起来。猛地倒在雪地上,肌肤直接与雪直接接触带来的彻骨冰凉使我浑身发抖。寒冷与疼痛笼罩了我的所有感官,此时的我却完全顾不上那些。
我支撑着身体,望着这一年来一直在不停地下着雪的昏暗天空,试图想要重新站起来。可浓重的疲惫与疼痛立刻将我摁了回去。
再次倒在雪地之中的我像是一条濒死的鱼那般挣扎了几下,在发现无论如何都起不来后我就放弃了徒劳的挣扎,不停地喘着气。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到底算什么啊?
我应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这份恐惧?恐怕连阿鼻地狱都无法形容此刻我心中的这份恐惧。
某种像是直觉般的东西告诉我,那个女人将会与我产生极为强烈的羁绊。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几乎从未出现过错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份恐惧才会像是深不见底的海那般几乎要将我溺毙。
我抓着自己的脖子,头伸到一边去不停地干呕起来。汗液顺着我的发丝不停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