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适宜参与国事,我和大公夫人不如先退下。”罗亚尔王后举起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掩唇一笑,眼神落在涅瑞伊得斯的木扇,胃里的酸液翻腾不休,搅得她十分难受。她搭住曼恩的肩膀,“这孩子是第一次来,夫人不如领我们走一圈布雷斯特宫,稍作介绍?”
“这是自然,请随我来。”涅瑞伊得斯手腕一抖,展开木扇,她望向曼恩,后者的脸又一次变红了,这回是羞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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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亚尔王国的外访为期一周,除了第一天的迎宾,波旁·安妮没有再见到任何罗亚尔王室的人,听母亲的侍女蒂尔说papa把他们带去小行宫招待,所以她这几天过着和平时一样的日子。
波旁·安妮看着镜中的自己,再看镜中映射出长身玉立的银发少年,充满孩童天真稚气的赞赏:“埃塞,你长得真好看。你说我长大后会像你一样漂亮吗?”
“安妮殿下,漂亮是专门形容女孩子的。”伊勒·埃塞哭笑不得地回道,十指灵活地穿梭于波旁·安妮的长发间,他正在给她编样式复杂的辫子,“而且我的样子太女气了,大家都推崇皮若斯那样的长相,不会吓倒妇孺的坚毅,不会勾引女性的轻浮,而是恰如其分的君子相貌。”
“我认为埃塞很好看。”波旁·安妮固执地反驳,脑袋微微一动想要回头。
伊勒·埃塞当即按住她的头,“殿下别动,不然辫子编不好了。”
“皮若斯也说过埃塞好看!”
他的手蓦地一顿,半晌,伊勒·埃塞轻声问:“当真?布里厄是这样说的?”
“就是前几天的事,皮若斯在王室园林里找到我,他问我知不知道埃塞明年的成人礼何时举办,还有你想要什么礼物。”波旁·安妮通过长镜看到伊勒·埃塞的表情,她只觉奇怪,“皮若斯为什么不亲自找你说?他整天出入布雷斯特宫,又不难见到你。”
“因为他不能啊,殿下。”
“为什么?”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世上之事,十有八/九,不能如意。”
“你们总说等我长大就会懂了,可我还要等很久才能长大,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一下子长大呢?”
波旁·安妮的童言童语逗笑了伊勒·埃塞,见状,寝宫内的侍女们纷纷脸颊一红。这位伊勒家族的继承人,自幼面若好女,常遭别人错认性别,也遇过同龄人的欺凌。虽说主流崇尚布里厄·皮若斯的长相,若要她们来说,像伊勒·埃塞这般阴柔少年的相貌也别有动人之处。只是可惜了。
伊勒·埃塞给迅速波旁·安妮的发尾挽了一个结,又用金色的绸带给她绑上栩栩如生的蝴蝶结。他看向镜中的波旁·安妮,满意地点头道:“公主殿下,今天也很漂亮呢。”
“埃塞,陪我去薰衣草花田好不好?”波旁·安妮一转身,裙摆随之轻扬,极薄的金箔通过手工缝纫纹在素色的缎布上,图案是富有生命力的枝叶繁花,如同藤蔓缠绕,又缀以玉石,雅致万分。
“前几天不还说不想跟我玩吗?”伊勒·埃塞抚顺波旁·安妮袖口的层层蕾丝,这条裙子花费了他极多的心思,上身效果令他这个设计者很是满足。
波旁·安妮耍赖地晃起少年的手,“可我今天想和埃塞玩。”
尽管主仆有别,他和殿下的年岁相差也大,不过伊勒·埃塞一直希望能有个妹妹。他想做很多漂亮的小裙子给她,将她打扮成同龄人间最好看的小姑娘,带她走遍整个布列塔尼,看她一天天长大成人,选择她想过的生活,他愿意把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奉上。但是他的母亲,伊勒家族的女家主厌恶生育带来的疼痛,生下他以后,多年再无所出,于是独生子的埃塞只好把满腔热情倾注在波旁·安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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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那日对曼恩王子的莽撞行径传到宫里,我也吓了一跳。”伊勒·埃塞牵着波旁·安妮漫步在一望无际的薰衣草田,“你怎么知道曼恩王子讨厌你?”
“就是一种感觉。”波旁·安妮拿手来回拨弄身边的薰衣草,这几天她总被人询问这个问题,papa问了,母亲问了,平时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也问了,她都有些烦了。
伊勒·埃塞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回到花田上,“殿下以后要是讨厌什么人,千万别再随便当面说出来了,会给大公和夫人添麻烦的。幸好这次是罗亚尔王国,他们有求于布列塔尼,自然不能跟殿下计较。”
“知道了,母亲和papa也是这样说的。”波旁·安妮应道,她眺望远方,面上一喜,不禁用力摇了摇伊勒·埃塞牵着她的那只手,“埃塞,皮若斯在前面。”
伊勒·埃塞的视力不及波旁·安妮,他长期挑灯伏案画稿子裁衣裳,人有点近视,又不爱戴眼镜,他眯起眼睛,勉强确定来人是布里厄·皮若斯后,浑身僵住,想拔腿就跑,腿却不听使唤地软了。
这几日,布里厄·皮若斯的角色是陪伴和保护曼恩王子。这位小客人不难招待,又对武学一道极为上心,两人相处尚算愉快。对方今天心血来潮提出想来薰衣草田,他当然随同而行,未曾想会与伊勒·埃塞在此处陌路相逢。
波旁·安妮忽地甩开伊勒·埃塞的手,径直跑到布里厄·皮若斯面前。
因着安妮的举动,伊勒·埃塞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皮若斯,埃塞有话想和你说。”波旁·安妮说完后,像是意识到曼恩也在这里,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道:“你跟我来,我也有话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