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混蛋?!胆敢打断本王子的好梦!”
杰弗里恶狠狠地一抬头,眼前一位留有长及地板的山羊胡老人,正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自己,是安德卡夫老师,连续教导出四代皇族的长寿智者,即使是当今国王站在安德卡夫面前,也绝不敢肆意妄为,不然老师手中的藤条会毫不留情的罚下。
“……安德卡夫老师。”
安德卡夫抽出宽袖中的利器,藤条照着杰弗里身前狠狠一抽,后者不禁恐惧地闭上眼。
然而杰弗里等了半天,不见身上传来疼痛,倒是有物品重重落地之声,他悄悄地睁开眼。原来他拿来挡住安德卡夫的视线,作为上课偷睡用的遮蔽物——厚如砖头的,烫金边的硬皮封面的王族史,被安德卡夫拿藤条抽到地上了。
杰弗里瞧安德卡夫的长胡子抖个不停,老头子气得不清啊,他心想。
“顽劣不堪!王族史何等重要!杰弗里王子竟敢在重要的授课时间睡觉!”安德卡夫在空中挥舞藤条,风声咻咻,“在您这般总角年纪,曼恩王子早已将……”
杰弗里不耐烦地接道:“已将王族史背得滚瓜烂熟了。是是是!这些我一早就知道了!安德卡夫老师整日翻来覆去地歌颂我哥!那又怎样?!我是我,我哥是我哥!以后要继承罗亚尔王国的人是他,不是我,学这些破玩意儿有什么用?!”
“胆敢顶嘴!杰弗里王子可知何为尊师重道?!”
“本王子今日身体不适,不上课了。”他不想浪费大好时光在这听顽固不化的老头子训话,全然不顾安德卡夫捂住心脏猛抽气的动作,杰弗里大摇大摆地走出书房。
他一出书房,候在外面的贴身侍仆即刻迎上前,忧心忡忡道:“殿下,那可是安德卡夫先生,您这样没关系吗?”
“本王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了!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给拔了?!”杰弗里不以为然地冷嗤,他横眉竖目的质问:“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拿来了吗?”
侍仆尽忠职守地劝主人打消念头:“但是这宫外不比在宫内,外面到处是坏人,殿下您是千金之体,罗亚尔王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万一出了任何一点差错,一大堆人得排着队等掉脑袋啊!”
“贪生怕死!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那条贱命!”十岁的杰弗里一推成年侍仆,后者顺着他的举动一个趔趄,往后连退几步。
杰弗里面露胁迫地拽住侍仆的衣领:“本王子有权利现在就处理掉你这家伙!”
侍仆唯唯诺诺地低头不语。
“东西呢?!”杰弗里一脸不快。
“替换的衣物和所需品都在寝殿里了,换好后,请您前往王宫的西北门,那里每日的正午会有商人运送物资的车辆进宫,他们卸完货后离开,我会协助您潜入车辆的木桶当中藏身。若您要回宫,记得向守门的侍卫出示宫牌,并报上您寝宫的名字即可。”
杰弗里傲慢地睨了一眼侍仆,勉为其难地夸奖道:“算你识趣。”
侍仆的头垂得更低了:“这是应当的。”
出宫这件大事上瞒国王和王后,下瞒一众宫人,杰弗里的帮手只有那一侍仆,自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王子殿下当然不懂衣物穿戴的原理,他笨手笨脚地折腾一番才勉强穿上,又险险避开宫人们的耳目,在侍仆的帮助下,翻身进入木桶,盖子合上,内里一片漆黑,听觉变得极为灵敏,仿佛外界的一举一动都放大了数倍传入杰弗里的耳里。
车轱辘碾在地面的声音,木桶之间碰撞的声音,人们交谈的声音,这些声音是喧闹的,嘈杂的,甚至欢快的,杰弗里一边抑制想吐的冲动,一边兴奋难耐的忍住笑意:他出来了!走出王宫了!他是自由的了!
粗心大意的商人们把货车拉进马厩,便急着先去喝上一杯热茶解解渴,再回头整理货车,给了杰弗里一个绝妙的机会逃离。他撑起木盖,目光一扫,确实不再是宫内的景色,马粪的味道蹿入鼻腔,他捏住鼻子,嫌弃十足地爬出木桶,溜到繁华的市集上去了。
眼前一切的所见所闻,对初次出宫的杰弗里而言,新鲜无比,擦肩而过的路人们都在谈论同一件事。
“今天地方报纸上又刊登了曼恩王子的事,真是让人忧心忡忡,王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啊,他可是罗亚尔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如果他被驱逐出国,王位会传给杰弗里王子,他今年才十岁,国王陛下都五十多岁了,身体状况似乎一年比一年差,真怕……”
“虽然这些年来整天传出国王陛下抱恙的消息,但是啊……”说话的人发出低低地窃笑,言辞中夹杂不耻和诽谤上位者的快感,“那是被王后殿下揍出来的!国王脸上有伤,自然不敢出来见人!据说国王陛下老是偷瞄年轻宫女,王后常常为此动怒。”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亲戚在宫里当职,消息来源100%可靠!我亲戚还说国王陛下有色心没色胆,就是纯看看,不会动手的。”
“毕竟这里是家庭至上的罗亚尔王国!出轨是绝对无法原谅的大罪!即使是国王陛下也不敢违背!”
人群中忽然出现暴喝:“哎哟!谁踢了我!”
活该!杰弗里得意洋洋地想道。小孩子灵活的身躯瞬间隐于热闹的市集街道,让意图找出真凶的大人无处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