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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荼兆,这是双生子在母腹中时定下的名字,取自《道德经》“我魄未兆,若婴儿未孩”一语,兄长名为荼兆,弟弟名为荼婴。
    只是这个名字到底没有记录在族谱上,只是私下里被早逝的母亲告知给了兄弟二人。
    荼婴咬着牙:“等我筑基了,便去太素仙宗拜师,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荼兆不言不语,好半天才点点头:“你天资聪颖,修行速度快,应该是能拜得明霄剑主为师的。”
    他在提及“明霄剑主”的时候,眼里不由得出现了一丝压抑极深的渴望和憧憬。
    一力镇压魔族,恢复修真界和平的明霄剑主是所有修真者的梦想,哪怕是荼兆因为那个与之有关的预言落魄到这等地步,都没能抹去他心中对于那个高高在上支撑起修真界的人的向往。
    荼婴看出了他眼里的神色,抹了把脸,将脸扭过去,低着头用脚碾了碾地面。
    和他房里水磨青砖铺就的地面不同,这里的地面只是用泥土草草压成的,被他一碾就碾出了细细的沙。
    黄泥黏在绸缎的鞋尖上,荼婴将腰间的储物袋摘下来,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放在缺了个角的桌子上:“这是我偷偷攒下来的伤药,都是上好的,你记得用。还有这些灵石,我和别人换的,这回上面没有荼氏的标记,不会再被认出来了……”
    他絮絮叨叨说着,把袋子里最后一样东西拿出来,望着堆满了的桌子,手里捏着袋子,忽然感到无限的酸楚。
    他们明明是双生兄弟,可是却被迫分离,甚至不能正大光明地见面……
    荼婴站了一会儿,低低说:“我先走了,下午师傅还要考核功课。”
    荼兆沉默着点点头。
    他没有资格进入学堂,至今仍未开脉,还是个凡人,而他的弟弟已经炼气七层,是众所周知的天才——和明霄剑主一样的天才。
    想起那个名字,荼兆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他一辈子也不可能踏入修真一途,只要那个预言还存在,只要他身上还背负着那个“魔头”的名号。
    让他活着老死,已经是人们最大的仁慈。
    荼兆爬下床,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收敛,这些东西不能被人看见,否则会给荼婴惹来麻烦,也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把东西塞进一个藤编的旧箱子里,再将箱子推到床底下藏好,荼兆走出屋子,看了看园中的水缸。
    这是他一日的用水,每天清晨从荼宅旁十里外的山上挑回来,饮水洗浴都得用这些。
    今日本来是够的,但是……
    荼兆摸了摸自己的肩背,脸上的神色略有变化。
    荼婴来去匆忙,没有注意到他一直是面对着自己的,早上出门时他和那些纨绔子弟撞了个照面,又被找茬打了一顿,尽管荼兆奋力反抗,但未开脉的凡人哪里打得过已开脉的修者,他的肋骨被踢的直到现在还在发痛,应该是有了裂痕。
    应该洗个澡然后上点药,否则过几日会很难熬。
    已经颇有经验的荼兆想着,又看了看水缸。
    这样的话水就不够用了。
    他捡起一旁的水桶,低着头推开破旧的院门,沿着墙根往外走。
    走出了没几步,一团阴影就拦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荼兆慢慢抬起头,果然又看到了那群纨绔的脸。
    “唷,这不是荼家的那个谁吗,早上还见过的……害,看我这记性,这是谁来着?”为首的少年笑嘻嘻地说。
    “未来仙尊的哥哥嘛,魔族的大魔头啊——”有人会意,立即拉长了声音跟上。
    几名少年登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他们欺负荼兆,同时也对荼婴感到不满,荼婴无论在哪儿都压他们一头,还总在学堂比试里下狠手,他们打不过荼婴,打打和荼婴长得一模一样的荼兆也能出出气。
    荼兆一言不发,冷冷看着他们,见他们笑的嚣张,忽然将手中水桶往他们头上用力扣去,闷声不语地就冲了上去一拳狠狠擂在为首的那个少年脸上。
    反正只要遇到他们就肯定要打一架,先出手还能捞回点本儿。
    猝不及防被一拳打在脸上的少年都震惊了,两眼里冒出火气,将手一合,一道浅金色绳索从袖中滑出,瞬间缠上荼兆的身体,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敢打我?!果然是不要脸的魔物!给我打!”他当先一脚踢上了荼兆的胸口。
    被踢到肋骨的荼兆面色一白,咬着牙闷声不吭,蜷缩着身体忍受着拳打脚踢。
    愤怒的喝骂与雨点似的拳脚仿佛永无止境,这样的痛苦从他有意识以来就没有停止过,他是不应该出生的罪孽,是天生的魔物,是邪恶,是坏……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只因为一个预言,就决定了他未来的一生吗?他不想做什么魔尊的,但是没有人听他说话,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反抗这个预言,所有人都防备他、忌惮他……
    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死掉会比较好?
    荼兆的意识渐渐模糊,在已麻木了的疼痛里,骤然有了片刻的寂静。
    那些拳脚和骂声骤然止歇,有幽幽的冷香将他包裹,余光里一袭素白似雪的大袖拢住他的视线,他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冷淡无波澜的声音,带着长久高居人上所形成的威势和无情无欲的清寒:“仗着略有修为,欺凌凡人,这便是如今的修行之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