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语，真人已答应了，让你……嗯？”
    茶月仙人话语一顿，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静室，细眉略微皱了下。
    仙识搜寻，山谷内外没有任何踪迹；而自己所设在阁楼周围的阵法，也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缓步走到了那只游戏手柄前，茶月略作思索，纤手连掐法诀，一股浅白色的气浪在身周荡漾开来，却是施展了回光溯源类的道法。
    但她静立片刻，静室内竟完全没有半点画面呈现；
    连带着，王升的气息也在渐渐消退，近乎无法捕捉……
    “怎么回事？”
    茶月轻轻低喃了声，心底泛起少许不妙之感，转身匆匆离开了阁楼。
    少顷，数道流光匆匆落在山谷中，文生真人与他几位师弟师妹同时赶来，一同冲入了王升此前所在的静室。
    凭空消失了？
    气息全无，踪迹全无，哪怕是文生真人亲自施展回光溯源之法，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一老者在三清像前来回游走，突然抬头喊了声：“大师兄，这里乾坤有被人划开的痕迹！”
    几人立刻聚过去查看，一名老妪很快就倒吸了口凉气，这几位启灵仙宗支柱的目光中，各自流露出深深的忌惮。
    “师兄，怎么办？非语应当是被某位厉害人物带走了。”
    “还能怎么办？”文生真人苦笑了声，“还好只是带走而不是出手抹杀，这已非你我能插手之事。
    让门内继续炼制丹药，现在只能盼着，是跟师父差不多身份之人带走的非语了。”
    几位老人缓缓点头，一旁茶月却是略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
    这不是，自己此前藏身过的废星吗？
    王升看着脚下那不断翻滚的岩浆湖，嘴角的苦笑越发浓郁；前方的玄衣枯面人扭头看了他一眼，王升只能在空中迈步向前，不远不近的跟在这人身后。
    这位大佬到底是谁？
    能直接无视启灵仙宗的护山大阵，随意划开乾坤，绝对是大罗金仙级的人物，或是太乙金仙中的绝对强者。
    很明显，这也是一直在启灵星上不断活跃的‘守阵之灵’冒牌货。
    而且，怀惊的失联，也与这人有直接的关联。
    刚才扔到了自己脚边的那只手柄，确实是怀惊用的没错，而且还是怀惊特别爱惜的一只手柄。——这背后并没有什么小故事，纯粹是因为来回地球不方便，手柄也属于消耗物资。
    此时瑶云静静悬浮在乾坤戒中，王升能感觉到她十二分紧张的情绪，但听不到她的嗓音。
    面对这种存在，还是不用什么心机、不耍什么小聪明的好；对方既然没直接杀了自己，就说明是有其他算计，那自己就有活下来，并救下怀惊的可能。
    在这颗满是硫磺味道的废星上走了片刻，下方岩浆湖突然消失，出现了黝黑的岩石地表。
    玄衣枯面人落去地面之上，前方出现了一片有些不同寻常的灰色雾气，一股股元气在各处涌动着，但这些元气像是凭空摄来的一般。
    前方有一座大阵，且大阵占地范围极广。
    王升跟随玄衣枯面人进入阵中，迎面而来就是两排十八根巨大的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绑着一人，从对方气息判断，竟全都是长生仙。
    这些人气息奄奄、似乎随时都会绝命于此地，每人身上都只有一处致命的伤痕，却像是故意留了他们一命。
    脚步声宛若踩着王升心跳的节奏。
    玄衣枯面人继续前行，这次在大阵中走了小半日，抵达了一处黑黢黢的石头山前，总算顿住了脚步。
    一直跟在后面的王升，也总算能开口说话。
    王升的嗓音倒也还算平静，目光也较为坦然，开口道：“晚辈不知哪里对前辈有所得罪，但晚辈就在此地，还请前辈放过我朋友一命。”
    玄衣人缓缓摘下了自己的枯木面具，随手扔给了王升，又慢慢转过身来……
    这谁？
    王升有种陌生感，确定自己此前从未见过眼前这位面容枯瘦的老人，也从未感受过这种气息。
    玄衣人淡然道：“将面具带上。”
    王升并未迟疑，低头看着这只面具，却是与自己当初随意雕刻的面具款式相同，但分量极沉，不知是什么材质；其上也刻画着繁复的阵纹，也不知是何作用。
    不用对方出声威胁催促，王升苦笑了声，将面具戴在脸上，遮住了自己上半张脸。
    这玄衣人轻轻点头，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对准王升，五指张开。
    王升身形瞬间悬浮起半米，身周的空气仿佛变成了墙壁，将他钳在其中，丝毫动弹不得。
    玄衣人右手轻轻一颤，王升身上仙光掠起，六只剑丸从他双肩、双腿、胸腹飞出，悬浮在了这玄衣人掌心。
    王升突然感觉到，如同自己血肉一般的剑丸，与自己失去了联系。
    随后，这玄衣人手指对着王升手中乾坤戒一点，无灵剑、龙剑、亢金宝甲接连飞出；无灵剑化作了瑶云的身影，皱眉注视着眼前这位老人，而王升与自家剑灵之间的联系，也瞬间被掐断……
    但下一瞬，这玄衣人将王升的飞剑、龙剑、宝甲尽数收起，做了个让王升更为摸不着头脑的动作。
    他对着瑶云深深做了个道揖，沉声道：
    “末将，玉枢火府灵官王善，拜见十三公主殿下。”
    瑶云秀眉轻皱，王升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位前辈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
    “灵官不必多礼，”瑶云道，“怪不得在灵官现身时，我感觉灵官气息有些熟悉……
    灵官欲行何事？为何要将我剑主要挟来此地？怀惊大师可安在？”
    “回禀殿下，降龙罗汉此时正在他处安歇，”王灵官双手缓缓放下，慢慢站起身来，面对着瑶云露出几分有些僵硬的微笑，“能再见到殿下，当真是末将的福分。”
    瑶云道：“灵官为何还不将我剑主放下？”
    “殿下，今日末将要多有得罪了，”王灵官淡然道，“殿下之剑主，须得过了末将这一关，不然，末将很难放他离开此地。”
    “灵官这是何意？”瑶云轻声道，“莫非灵官也要学那些庸俗无聊之人，做什么试炼之事？”
    “并非试炼，”王灵官眼皮略微放下，“所谓试炼，不过是磨砺后辈弟子，但今日，末将有意灭杀此子。”
    王升嘴角一撇，被束缚在半空中却是根本不开口，只是静静听着。
    瑶云皱眉道：“可是他做了让灵官不满之事？”
    “与其说不满，倒不如说末将对他颇为满意，”王灵官轻轻一叹，“自青华帝君所设大阵开启，末将已是抵达此处，因有一件乾坤宝护身，倒是可在阵中来去自如，故一直在暗中观察。
    他机警聪敏，重情重义又知变通、明道理，敢以天仙初期之境，截杀众多天仙巅峰境好手。
    易地而处，末将也难做到他这般。
    更何况，因殿下之缘故，此子气运已成，又得青华帝君垂青，欲要培养他做天庭领军之人……”
    瑶云定声呵斥：“既如此，那灵官为何还存意伤他？”
    “正因如此，此子明日怕是会成为紫薇帝君第二，末将不得不将他早早灭杀。”
    瑶云一双妙目几欲喷火，定声道：“灵官可是已叛了天庭！你身为父皇亲自册封的都天大灵官，五百灵官之首，竟！”
    “殿下，末将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绝不会背离天庭半步，”王灵官苦笑了声，轻轻叹了口气，“殿下可知，当年天庭破灭，天庭正神有多少死伤？”
    瑶云只是皱眉，不知该如何作答。
    “殿下想必也不知，紫薇帝君反攻仙圣界，又有多少天庭仙神死伤。”
    王灵官略微摇头，言道：“前者陨落天庭正神约六成；而后者陨落天庭仙神之数，为前者三成。
    换而言之，当年紫薇帝君起事，将天庭破灭之中活下来的众仙神，又葬了近半数；而这其中，能活下来的众仙神，七成都是重伤状态。
    更有甚者，就如心月星君那般，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灵官……”
    “这些天庭旧部，经不起再一次起事，”王灵官缓缓闭上双眼，“末将心念天庭，无一日不想让天庭复辟，无一日不想再现当年天庭之辉煌。
    可殿下……
    起事便要有大批旧仙神的伤亡，又要漫长岁月的征战，更何况，此时那仙圣界对天庭二字无比敏感，只要此子再次聚拢起天庭旧仙神，必然会是紫薇帝君之事的复演。
    当年紫薇帝君做不到之事，他凭什么能做到？”
    瑶云紧紧攥拳，定声道：“若试都不去……”
    “瑶云。”
    王升的嗓音突然传来，打断了瑶云的话语，苦笑道，“灵官有自己的立场，这也并非什么错事。
    只是，王灵官，晚辈也并不甘心就此赴死。”
    “我费了这些周折，也是想给你一次机会……殿下，得罪了。”
    王灵官睁开双眼，目光之中的锐利神光一闪而逝，他左手前探，瑶云瞬间化作了无灵剑，被一道符箓直接镇压，消失在了王升和王灵官正中。
    感觉周遭束缚消失不见，王升自空中落了下来。
    王灵官道：“这张面具在十年之后失效，十年中你都无法将它摘下。
    你要在此地停留十年，若十年之后你还活着，那便是天数如此，我非但不会再阻拦于你，还会全力协助殿下辅佐于你。
    这十年，你所依赖的几样宝物我尽数取走，我会将他们安置在此地大阵各处，你可自行前去找寻；
    稍后也会有众多对你颇为怨恨的仙门势力前来此地，就是启灵星上聚集的那批。
    你若此时说一句不愿，我便废去你道基，斩断你大道，让你能活过天仙寿元。”
    “我愿！”
    王升双目强忍着几分怒意，拳头攥地轻轻作响，“不要为难瑶云和怀惊。”
    “自然。”
    王灵官双眼缓缓闭上，身周灰雾迷蒙，身形渐渐消失不见。
    “若身死道消，可随意恨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