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那些小心思 作者:耳元
郭旭还要说什么,皇帝打断他,忽然关切道:“你的手怎么伤了?”
郭旭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头是三道丝丝血痕,他搓了搓手,笑道:“谢陛下担忧,属下昨天被野猫儿挠了。”
秋衡淡淡移开视线,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他不再开口,只紧紧抿着唇,薄唇抿成一条线,威严又肃穆……
钱串儿从未见过皇帝是这副脸色,他只觉得害怕,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
梓玉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眼睛被闷了起来,嘴里还塞着布条。她挣了一挣,又发现双手双脚一起被捆着。不知身处何处,梓玉只能察觉有起伏之意,还有阵阵水声,她想自己应该在船上……怎么会在船上了呢?有人拦停车马,用皇帝做借口将他们一行引到百源楼,然后,她随着那人上楼,里面没有皇帝,只有一记闷棍!梓玉记得她随手抓了一把便栽了下去,神思昏迷之际,听见人在争执,争执的,似乎是——应该在哪儿杀她?!
所以,要在船上杀了她,沉尸入水?
不错啊,够毁尸灭迹的……
梓玉还有心开玩笑,只听门推开了有脚步声进来,她连忙又装昏迷。
“都到河中央了,再不动手就迟了!” 有人粗声粗气埋怨,说着,又踢了梓玉一脚。
另一边有人回了几句,声音隔得远,应该在外面,听意思似乎还有人不想她死。屋里那人嘀咕:“杀个娘们儿还犹犹豫豫……不管了,听他的做什么?咱们尽管动手,提了脑袋去领赏金!”
这个“他”是谁?
梓玉心念一动,脑子飞速转着想寻个对策,可旁边那位已经开始磨刀了。刀刃擦过磨刀石,擦出一道道让人心惊的声音,像是催命符。她不由自主地战栗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死到临头,梓玉真怕了,混蛋,你怎么还不来啊?就听那人脚步声近了,刀尖刮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嘶声,梓玉闭上眼,怕得忘了呼吸……
——可她没有死!
手起刀落之际,有人呼喝“滚开,都滚开”,一声声咆哮,发了疯似地,梓玉彻底怔住。
房内有一阵奇怪的缄默,倏尔又响起男人的咒骂声还有脚步声,还有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重物碾在地上,然后,有什么东西跌在她的旁边……倏地,有一双手,小心翼翼又温柔地解开梓玉眼睛上的布条。
室内昏暗,眼睛不算特别难受,梓玉眯起眼,眼前是一张苍白又期盼的脸,她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在唇边化作一句话。
“你怎么在这儿?”
☆、第73章 偏执之徒
响雷一个接一个雷的劈下来,没过多久就下雨了。硕大的雨点敲在船帮上,噼里啪啦作响。狂风一并开始作祟,这条船似乎不大稳当,这个时候随着风摆动地愈发厉害。
摇摇晃晃的舱内晦暗不明,柳松言默然无言,常年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因为先前一时的歇斯底里,而泛起病态的红晕。
此时,此地,见到此人,梓玉心底震惊极了!
柳松言是何人,他是为国鞠躬尽瘁柳必谦的次子,自小专注做学问,文采斐然,士林之间早就有个好名声,连一向顽劣的皇帝都敬其为兄长……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在这儿?与想要杀皇后的反贼为伍?
这一切远远超出梓玉的认知!
也难怪,小皇帝并未将柳松言曾经做的事告诉过她。
凭借着与柳二公子几次偶然的相遇,梓玉对这人的印象一直不错。虽然她遇到这人时,总会被他的话噎着吃瘪,但梓玉心底明白他是为腿疾所累,所以说话才尖酸刻薄了些。如此一来,她便真心可怜柳二公子,总当他是……尘世间难得的白莲花。
如今,梓玉心底虽然震惊的一塌糊涂,面上却还得维持着镇定。她快速盘算出若干种可能性,最后,深思熟虑地问出了那句话,“你怎么在这儿?”——梓玉摸不清状况,根本不敢掉以轻心,只能见机行事,见招拆招,不过……就算柳松言和他们是一伙的,看着样子,他似乎很不舍得自己死?
这个念头让梓玉心里有些微的触动,可也只是触动而已。
梓玉强压下濒临死亡的恐惧、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有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怔怔望着那个人,她必须要先试探清楚现状。
先前为了给躺在地上的梓玉解开蒙眼的布条,柳松言从轮椅上支起身子,够着手往前探去,没想到一个不稳直接摔到地上,狼狈极了……现在,两个人跌在一起,靠得很近,梓玉散落在地上的发丝已经缠上了他的脸,只要再往前凑一凑,他就碰到她的鼻尖……女人独有的体香钻入鼻息,令柳松言的脸上又浮现出某些奇异的神色,也不过一瞬而已,旋即又恢复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对于梓玉的这个问题,柳松言可以有好几个说辞,比如自己也是无故被恶人抓过来的,又比如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他确实知之不多。想了想,松言如实道:“有人知会我说会对你下手,所以,我从京城一路赶过来,幸好来得及!”这最后一句话里跟着一声低叹,又有些庆幸的意思。
“谁?”梓玉对他的坦诚与关切视而不见,只关注他话里的那个人。
松言默默摇头,有人可怜他,送了这个天大的机会给他……
梓玉心头很乱,有人要对自己下手,却又告诉柳松言,这算什么事?卖人情?简直闻所未闻!梓玉想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索性直接又问:“那人不会平白无故的放手,说吧,他有什么条件?”要钱,她夫君有很多,要命……可以再商量啊!
像是被戳中心事,柳松言身子一滞,抬眼直直望向梓玉。他的一双眸子深邃又黑,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很凉,很冰,而且,没有任何的温度,就像是一个无尽的黑洞,还透着一股子疯狂与撕毁的味道。相比而言,皇帝的眸子也很深邃,能够让人移不开眼,可他的双眸很亮,亮的像是缀在天边的璀璨星子。梓玉对着皇帝眼睛的时候,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害怕。
她很想念陛下,真的,很想……
只见面前这人张开唇,缓缓道:“那人只要我带你远走高飞,永远消失!”他说着这话,一双淡然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可对于梓玉而言,这句话却像是一个惊雷,直接劈了下来。梓玉太过惊诧,连嘲讽都忘了,她只是不可思议地瞪着眼,“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带你走。”
又是这四字,可是,她根本不需要啊,她现在要的,只是……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你们疯了吧?”梓玉深感莫名其妙,毫不客气地反击,“你带我走,能走去哪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是我夫君的,无论你带我去到哪儿,他都能将我找回来!你放我回去,我保证不会透露今天的任何一个字……”
梓玉威逼利诱,努力试图说服那个人,柳松言却笑了,他轻叹了一句“天大地大,要找个人谈何容易”,像是对梓玉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梓玉在这人面前从来没有讨到过嘴上的便宜,此时陡然被噎,她一时怔住,那人笑得愈发诡异,亦越发口不择言。
“你还当他会找你不成?他对你们齐府早就心有芥蒂,我做他伴读的时候,他曾亲口告诉过我,恨不得将你们一个个置之死地,还有,当年你和他定亲,你知道他有多嫌弃你?你当他真的要娶你为妻么?呵,还不是被你爹逼的走投无路?”
这一字字一句句如冰凉的刀子一样,剜在梓玉心上,痛的她恨不得蜷缩起来,那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冷冷说道:“现在,你还当他真的会找你?我猜他怕是偷乐呢……哼,你若不信,自己好好看着,不出一个月,你们齐府就要……彻底败了!”
“混账!你在胡说什么!谁要你挑拨离间!我与陛下之间,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滚!”
梓玉急红了眼,恨不得挠他一脸血,偏偏手脚被绑着动弹不得,她只能躺在地上,瞪着在面前的这张恶心透顶的脸,目光愤愤似要杀人。
迎着这样厌恶的目光,柳松言敛起笑意,幽幽叹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最最薄情,最最无义……”
这话真真是戳中梓玉的顾虑与软肋,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可是,他说过的!
狂风暴雨越发大了,一个大浪打过来,船一歪,两人被掼到一处。梓玉将将要撞到后面时,那人拉住她抱着打了个滚,然后,自己的后背直直撞到结实的船板,一张惨白的脸因为痛意瞬间涨的通红,额上滚起豆大的汗珠。船在风浪中不停地左摇右晃,柳松言却没有再撒手,只死死将梓玉箍在怀里。梓玉使劲挣扎,“你个混蛋,胆敢亵渎皇后?滚——开!等我得了自由身,看我不剁了你的手!”她恨不得咬这人一口,可一想到要脏了自己的嘴,她又觉得恶心。
柳松言却只是轻声说道:“没事,你已经不是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