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知道你来自哪里。紫堂幻轻笑一声,偏过头去看天。我以为他还要说下去,等了一会,发现他真的只是望天,没了后话。
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天色不早了,在荒林里有些危险。再者,今天你是一个人来的吗?金没有和你一起?说到这里,我心中咯噔一下,住了声。一是因为发现自己又用了再者这样的词,而是想到少年心性,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如果他们正好发生了矛盾,现在问这话就不怎么妥当。
紫堂幻的话叫我松了口气:今天只是想一个人出来走走。就没叫上金。如果想认识的话,下次就把他也带来。也好让多些朋友知道你的存在嘛。
我其实没有这层意思,只是看他刚来的时候心情低落,就问了问。现在紫堂幻显得正常,反而刚才的疲态像是错觉了。我问:你独自来这地方,不是专程散心的吧?
紫堂幻一怔,半晌才徐徐点头,语气有些苦闷:只是突然有些迷茫了。
你开始说自己是百无一用;是发生什么了吗?我略略关切问道。在这个世界,也许只有紫堂幻是见过且认识我的了,于是作为单方面的朋友,我决心关心一下他的精神状态。
我紫堂幻刚开口,眼睛望向我,又没来由噤了声。
我疑惑道:怎么了?心想他也许还没能完全接受一棵树成为一个人的怪事,于是放不下矜持与戒备。我便挥了挥手:那就算了罢
罢字还未掷地,只听紫堂幻柔和的声线兀地响起在辰光中:其实,我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出身却有些来头。我们紫堂家族是有名的召唤师世家,哥哥年少成名,一直是家族的骄傲。而我,恐怕也是没有那个命,连最基础的召唤术也用不好。和哥哥一比,就更显得难以宽恕。
这是一段略显辛酸的独白。我知道他的处境定不好过,一个籍籍无名的人不少见,但若这个人跻身在了大侠世家,那么他就免不了被排挤、受冷落。
血脉也不过就是这样。可是尊重强者,踩踏弱者,是在什么地方都通行的道理。战争与和平并不会削弱这层利益的关系,因为任何时代,能力才是较为有用的财富。
我有些为紫堂幻感到伤心。说到底,这不是他的过错,可问题到底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我想到这里,对他道:那你来到这个大赛,是为了证明自己吗?
人总是希望被瞧得起的,更何况紫堂幻还是个男孩子。平日中再好欺,内心也会不甘。
也许是有这个原因吧。紫堂幻说完,眼神好似突然陷进了七月的绵云,迷离起来:更重要的,我想找到哥哥
这句话好似一块崩天巨石,砸得传奇世家的故事地动山摇。我问:你哥哥怎么了?
第一个念头,当然就是凹凸大赛的残酷赛制;吃人还不带吐骨头的。毕竟他哥也是个厉害角色,走失被拐这种由头也说不过去。
结果正如我所料。紫堂幻苦叹一声:参加了这个比赛,就再没回来过。家里的长老都急疯了,可又没办法,只能当是他出了意外。他垂下细密的睫毛,有些落寞,我总感觉,他该是还活着的。
你们是兄弟,一定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我这么说,想给他一点语言上的安慰,那,如果你的哥哥真的还活着,又该如何去解救呢?照现在的情况,你不也会
我也会像哥哥那样消失。只不过这次,就不会有谁来找我了。紫堂幻却笑出声来,看我战战兢兢寻找安慰方法的窘迫模样,缓声道:没事的。我从决定参加大赛以来,就是用它作为动力,才坚持到了现在。久了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口半天未出一言。他的笑容那么脆弱,我怕自己的无心之言一个不妥,就将这份美好轻易打碎。
紫堂幻突然道:对了。
第9章 NO.09
我正沉思着关于传奇家族内部尖锐矛盾的问题,突然听见这么一句,惊醒了来,抬眼挤出一个微笑:怎么了?
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他道,苍白脸色上微微绽开一个浅笑,生为一棵树这么些年,也看过不少外面的世界。有给自己想好一个名字吗?说完看看我的本体,也就是丘顶老树一眼,又举起那条折下的树枝端详许久,吐出一句:其实是很漂亮的。
我心下有些喜悦,明白他夸的只是植物的姿态。人类看植物,就好像我看树上的鸟儿,除了体型大些小些,根本没有什么分别,更不用说看出年龄了。
好好考虑了名字的问题,我说:叫我木吧。
木?紫堂幻将它慎重地读了几遍,道:是个贴切的名字,就是短了些。倒是和金的名字差不多短。
总感觉会很容易重名呢。我玩笑着说。
紫堂幻也开玩笑道:如果有机会,我干脆改名叫草算了。反正紫堂家也不承认我,草虽无依无靠,好歹还有不少人为它唱坚强之类的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