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又有第三个人偷看了日记并且标注“到此一游”?
我快速地翻阅,五本日记里没再出现其他字体。
相对而言,九成的篇幅都是普通瘦金体的日记,必然是普通状态下的凌云木无疑。
变异后的瘦金体和狂草就像是客人一样,偶尔出现,留下只言片语。
如果说规规矩矩的瘦金体和风骨绝尘的瘦金体能在内容上区分的话,那草书——根本不知在写什么!
这样就无法判断它存在的意义了,可能只是凌云木喝醉后的狂傲之举?
不,他一般不喝酒,日记里有写他并不爱喝酒。
不过六月十三日那天晚上,他喝了酒。
如果不是喝醉了,那就是心血来潮,忽然放荡不羁写狂草?
我得知道他写了什么,才好判断呀!
草书是一种只讲究形式美而不在乎内容的字,我努力分辨草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在凌晨三点睁着大大的黑眼圈,横竖撇捺地研究来研究去,渐渐感到头皮发麻。
那行字是:
——杀了那对狗父母!
第8章 DID分析
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应答后走了进去。
凌云木的主治医师魏承澜,是个长得有些着急的男人。他档案上标注着三十岁的年龄,但我看他至少奔四了。大概是因为有些驼背吧,一头灰白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个固执的老头子。不得不感慨,学历越高越是催人老啊。在对待病患上面,他确实是个说一不二的人,难免有时候给人一种不懂变通的刻板印象。
谭队就因为问询凌云木这件事,跟他起了好几次冲突。他为了保护病患,是连刑警队长也不放在眼里的。要不是我那骇人的背景,他也早就将我赶走了。
“魏医生今晚值班吗?”我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声。
他摘下眼镜,拿起手边一块无尘布,擦拭着厚厚的镜片,显得有些疲态,“是呀,值班。你怎么还不休息?”
我径自坐在他对面的藤椅上,“我习惯了,不过魏医生可要注意休息!好多人需要您呢!”
他笑了:“项少爷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夸我吗?”
我忽然觉得自己错了……前面不是说他未老先衰吗?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法令纹!
“嗯?怎么啦?”
我赶忙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下坐姿,嘿嘿笑了下,“有些问题想要请教魏医生,不搞清楚还真的睡不着。”
“哦,是什么问题?”
“魏医生,您接诊过人格分裂的案例吗?”
他擦拭镜片的手停了下来,有些疑惑:“这大半夜的,项少爷怎么会来问这种问题?”
“魏医生,叫我名字得了,什么少爷不少爷的。”
“项少是发现什么了吗?”
“没,就是问问,我比较好学。”我厚颜无耻地笑道。
他将眼镜戴上:“其实人格分裂的案例一直都存在,相比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是呈上升趋势的。只不过为了病患的隐私,一般不会四处张扬。人格分裂症学名‘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简称DID,是在一个身体里出现了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格特征,也就是多重人格,是一种心理疾病。
“大量的研究表明,童年时期的创伤经历是导致DID产生的主要原因,成年后的则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我之所以会忽然来问有关人格分裂的问题,主要是凌云木的日记带给我一种疑惑和深深的不安。
要不是有人偷看了日记,那就只能用人格分裂来解释了。而我倾向于后者。
有谁会在刚写完最喜欢吃冰激凌的时候,再来一句:“果然是小孩子,幼稚,咖啡才是最顶级的享受”?
有谁会在刚体谅完养父母的养育之恩后,再来一句:“杀死那对狗父母”?
从我接触六·一三案以来,基本就排除了凌云木的嫌疑。在我看来,他更多的是一个受害者,直到看了他的日记,我有些动摇了。
无法从日记上判断那两个迥异人格出现的时间,或许很早,跟童年创伤脱不开干系。
这种多重人格作案的认定,在我国还没有首例。
魏承澜:“最早的多重人格案例,是1977年M国发生的一起强|暴案,普利·米利根因强|奸EHE州立大学四名女学生受到指控。普利·米利根具有24重人格,有人还为他写了纪实小说。”
“心理动力学认为,强烈的创伤经历、内部的冲突和缺陷使个体处于混乱痛苦的胶着状态,压力超过了承受能力,个体便通过分离出强大的次人格来逃离恐惧和伤害,以保护主人格。
“所以说,这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防御机制。”
鉴于我“好学”的品性,魏承澜医生很愉快地给我讲了起来。
“次人格是一个独立完整的存在,有自己的特征及世界观。在分离的过程中,他们被摒弃了“坏”的心理内容,往往承载了主人格潜意识当中的愿望。所以,甚至主人格也没有意识到次人格正是自己潜意识的体现。他们往往性格迥异。”
我问:“主次人格之间,他们会互相知道吗?”
“这个不一定,得看病情严重与否。轻度DID,发现不了自己的次人格很正常,重度DID,当主意识被其他人格掌控的时候,出现了记忆空白和崭新的现实内容,迟早会让人起疑的。所以说,除非真的是心太大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个体对自己的状态还是会有一定的认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