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姜准一身休闲西装,头发抹蜡,身喷香水,派头十足地出现在西嘉会所门口。
他车钥匙一扔,有门童帮他去停车。
说是会所,不过是高档酒吧,一层是灯光昏暗、震耳欲聋的酒吧大厅,二层是按摩洗浴的客房,三层是办公场所,非工作人员不得出入。
一踏进大厅,音箱里咣咣咣的音乐声给他一个全身心的洗礼,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露出对吵闹的厌恶,要享受、要乐在其中、要成为他们的一分子。
他在离舞台较远的吧台点杯花里胡哨的鸡尾酒,心里盘算回去能不能报销,这时染着灰绿色头发,身穿露脐上衣、下着皮裙的姑娘在他身边坐下,点了杯百利甜酒,独自喝了一会儿,凑过来跟姜准搭讪。
“一个人来的?”她问。
“打发时间。”
“要不要去跳个舞,带你认识些朋友?”
“为什么不呢。”
姜准帮她结了酒钱,在舞池里陪她转两圈,跟着她去座位。
两片半扇形沙发围成半圆,挤了七八个人,大多是女生,姜准坐下后引来女士们一声夸张的惊叹。
那姑娘贴着他坐下,在爆裂的音乐声中对周围人喊道:“先来后到。”
她的女伴们笑成一团,姜准实在笑不出来,好在冷面冰山的英俊男人同样很有吸引力。
音乐声太吵,她坐在他右手边,不得不贴在他耳朵说:“周围情况OK吗?”
姜准从进来那刻起就在暗自观察这里的人,微微点头,这时他左手边的女孩向他端来一杯酒,他摆摆手礼貌地拒绝了。
“去年年底你让我留心的那个穿红大衣的女孩,有眉目了,她在这个会所工作过。具体做什么不清楚,我的姐妹看到过她穿着工作制服从楼上下来跟客人说话,应该是在二楼工作。”郑晶晶说。
她说的红大衣女孩叫廖春芳,是聂诚卷进的河边案中的受害人之一,也是诱发他PTSD发病的女性死者。
姜准侧头问:“跟什么人有过接触?”
“不清楚,能到二楼的都是富家子弟或者他们带的朋友。”郑晶晶说。
她说话间,进来一帮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莫西干、大铁链子、唇钉鼻钉,一个比一个潮,他们在酒吧里逛荡半圈,举着酒瓶在舞池里扭胯甩臀,然后呼朋唤友地从沙发中穿过上了二楼。其实大厅门口有直通二楼的电梯,但这些年轻人显然更享受关注的目光。
不少人如郑晶晶一样,对这家会所有一定了解,知道能上二楼意味着非富即贵,凑在同伴耳边低声议论着。
二十分钟后,舞池里的歌换了一曲,招摇的富家子弟引发的议论尚未消停,门口传来一阵惊呼,一群实强核弹的特警冲了进来。
“警察,趴下别动!”
“警察,坐回原位!”
此起彼伏的表明身份的“警察”声叠在一起,将沉醉的人们拉回现实,酒吧里的音乐像是突然被人扼住喉咙,只余麦克风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啸叫。
姜准皱着眉用食指按住耳屏,两侧的女士受到惊吓后本能地护住头向他寻求保护,他作为警察,也本能地护住两位群众,确保她们不会因为惶恐而离开座位引发更大的骚乱。他倒是很镇定,只是对赶上海西区同事执行任务还要一顿寒暄解释有点烦。
然而当他看见面色冷峻、不苟言笑的海东区新任刑侦队长进来时,那点游刃有余的烦躁顿时凝住。
聂诚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从他身旁径直冲上二楼,安排人守住二楼五个包厢的门,在某一间床上抓到赤身裸体抱着小姐的万世超。
主要目标和□□那几位分别被压上车,海西区支队接手了后续工作,吴泽和林敏欣押送万世超回分局审讯,亮子和张杰明留下配合。
聂诚安排完人手,折返回一楼,找个机会单独把姜准带到一旁。
会所一楼大厅的另一侧是一列落地窗,转弯向前是应急通道。此时两人站在落地窗前,借着窗外会所门口警车上闪烁的红蓝警灯看清对方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聂诚先开口道。
“我是……”
“伤还没好。”
“已经……”
“这里人多又乱,碰到伤口怎么办?你自己下的四楼?你闻闻你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
一连串问题把姜准问得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让他担心了,伤没好确实不该喝酒,被质问也应该,但最后一个“香水味”怎么听怎么突兀。
姜准试探地问:“你……误会了?”
聂诚一怔,才明白姜准以为他吃醋了,愣是被他气笑了。深刻反省下次再形容他的状态糟糕要谨慎用词。
不管怎么说是笑了,姜准也挑起嘴角,煞有介事道:“咱俩认识有十五年了,这是第一回 吧。怎么说呢……我还挺高兴的。”
忍无可忍的聂诚轻轻吐出两个字:“滚、蛋。”
好容易找到聂诚前来汇报工作的张杰明愣在原地,不确定道:“聂、聂队?”
“什么事?”聂诚神色如常地问。
“海西区支队说后面他们能处理,不用我们帮忙了。”
“行,叫上亮子,准备回分局。”
“是。那姜队?”
“一会儿跟车一起。”
聂诚因为要和海西区那边打个招呼道声谢,要张杰明带着姜准先上车。姜准说自己知道车牌号,也不用扶,让张杰明去找亮子,车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