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撇清嫌疑,普通人不想和命案有牵扯。如果他们认识,是如何认识的?难道……和他的工作有关?”
“那样的话,恐怕不光是认识这么简单了。”
姜准看着自己写的所有人提到过的时间线,分析道:“从其他人提供的时间来看,甄思哲前天入住,今天一天没离开旅馆,4点40分左右下楼坐在大厅里,5点45分到50分之间上楼,到10点30分左右我发现他死亡。我跟他动手时清楚地看到他帽子下的脸,不可能是别人假扮,所以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在5点45分到10点30分之间。这段时间里,我以及冯永庆胡雯都不是一个人。”
“但是能互相作证的人都睡着了。”
聂诚似乎没有把他轻易剔除嫌疑的打算,姜准耸耸肩,示意“你说得对”。
“死亡时间这点不能排除任何人的嫌疑,不过204里还有其它线索。”聂诚说。
“你是说那道勒痕,又细又长,从下至上,这个证据倾向于凶手一个比他高的男性,那么胡雯、潘虹月和王晓志的嫌疑减轻了。”姜准说着说着,皱起了眉。
“怎么?”
“这个潘虹月,我总觉得她认识我,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是钢琴老师,说不定教过你钢琴。”
“也许,我上初中高中那时换过好几个钢琴老师,也许她是其中一个。她对我有印象?”
“嗯,她……以为你是姜淮。”聂诚说。
姜准的动作定住了,一动不动,有几秒钟聂诚觉得面前是静止的,然后姜准垂着眼说:“那就是初中时的钢琴老师。他在上高中前死的。”
高中时候,聂诚和他同级不同班,因为是同一个物理老师的的课代表,又一起参加过学校的活动,慢慢熟识起来。他曾听姜准的初中同学提起过他的双胞胎哥哥,也知道他死于初中毕业后暑假里的火灾,这些事姜准也亲口提起过,但一来事情悲伤,二来已经过去,聂诚对这件事没什么实感,也从未看过姜淮的任何照片。
聂诚没有接话,姜准换了个姿势,说:“眼下还是要找到说谎的人和死者的关系,我建议你一会儿再搜一下204,毕竟其他人的东西动不了。”然后又补上一句,“我的可以搜。”
“好。”聂诚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姜准这一提他忽然想起有件事还没办完。
壁炉的热气也飘不过来,聂诚刚想说出去暖和一会儿,大厅就传来了争吵声,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赶了过去。
此前心有余悸的胡雯冷眉冷目站在沙发前,面对刚才蹲在墙边现在站在三步远处用食指点着她的徐建军。
“怎么回事?”聂诚问。
徐建军走到聂诚和姜准旁边,隔着他们两人指着胡雯的手也始终没放下,“我认出她来了。”
刚才徐建军说看胡雯面熟,这会儿就算认出来了也用不着这么激动,难道他们之间有仇?
聂诚带着徐建军走到一旁,有意让他与胡雯拉开距离,姜准明白他的意思,自觉挡在胡雯身前,如果她要冲过去,可以第一时间拦下。
“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聂诚问。
“警官,我不光跟你说,还要跟大伙都说说。”徐建军大着嗓门道,“这个女子,不对劲。”
徐建军和他们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二十年前发生在他老家的事。
他老家是中西地区的一个小县城,不是贫困县,但县里贫苦的人家是真穷,一年到头守着一间茅草屋,换不起玻璃,冬天呼呼往里灌风,等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人也都是面黄肌瘦的,整个院子里最有生机的反倒是杂草。
县上最落魄的一户人家姓马,他家其实不是最穷的,但是他家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小雨。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村子里,老马受尽了嘲笑,上到没牙老下到刚会走的娃娃,谁都敢开他玩笑。老马在外面受了奚落,回家就拿马家媳妇和小雨发作,不打人,但又嚷又喊摔摔打打也很让人受不了。
徐建军没什么地位,也没什么落人口实的,不参与这些破事。小雨小时候最怕回家,有时会蜷在徐建军的院子前拼命晒最后一点阳光暖身子,然后等到太阳落山,等到她爸发作累了,再悄无声息地溜回院子。
小雨十三岁那年,他爸大晚上喝醉后倒在路边,卷进路过的拖拉机底下一命呜呼,家里再没有争吵的声音,她以为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但是失去了劳动力,她家立刻从受奚落变为受穷,积蓄勉强够维持母女俩的生活,小雨的学费也交不起了。
她们在县城里找不到工作,也没有离开家乡的勇气。小雨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无声地忍受,她大哭大闹不愿意放弃上学的机会,无论如何不跟随母亲的同乡去外省打工,却被她们连拖带拽拉上了大巴车。
在大城市当了三年服务员,三年后的年底却空着手回家过年,年三十那天,马寡妇打骂闺女的哭嚎直传出二里地,正月初五女儿小雨悲愤欲绝,在小年夜的鞭炮声里上了吊。
马家院子的红吊钱转天换成了白纸钱,马寡妇哭肿了脸,操办不起来丧事,她也没打算操办,草草祭奠了三天,有人看见她在正月十五那天离开了县城,再也没回来。
几个月后,有两位西装革履的城里人跟着警察来走访,问了许多马家母女的事。后来大家才知道,马小雨两年前给自己买了保险,她死后保单出险,马寡妇得到一笔够她过两辈子的巨额理赔,保险业务员做回访时发现这个人领完钱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们开始觉得马小雨的死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