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戈问道:“刘主簿也上来吹风么?”刘主簿摆头,问他二人是否愿意到他房中喝杯茶,他们心里虽有点计较,但还是跟他下了楼梯,往客舱去。
因着舱内空间有限,客人们的房间并不大,容一人活动绰绰有余,可一口气来了三个,却是显得有些拥挤。萧予戈与刘主簿挤在小床上,南楚杉是女子,便坐到对面的单人小桌前等待对方发话。
刘主簿例行公事般的问了些基本信息,听萧予戈提起本次上州府的原因时,才略微放松点肩膀回答,“大人并未道出详情,只吩咐我到此请萧大人。可瞧当时那情形,应当与您提交的月报有关。”忆起长官面上难得展露的怒意,刘主簿仍旧心有余悸。
在此之后,三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好半晌,直至茶壶见底。刘主簿主动提出要出门续水,让萧予戈和南楚杉在屋内稍候,二人点头,目送他出门。脚步无声好一会儿,萧予戈伸了个懒腰,将手摁在膝上,直起脊背,说道:“他似乎是位好相与的人。”
“在衙门里当官,没这点本事还真遭不住。”南楚杉喝完最后一口茶,“这般看来,大抵这群佐吏里只有我最难相处。”萧予戈不留神被茶水呛住,掏出手帕擦拭两下,回道:“无事。被辅佐的喜欢便可,旁人的看法可以忽视。”
“哦?那大人觉着我够格么?”
“自然是……”
外头一声尖叫打断谈话,二人对望一眼,起身就要出去。门忽然被打开,刘主簿快步上前放下茶壶,皱眉道:“死人了。”
萧予戈等人到达死者所在房间时,门外围着几名水手,看似正在维持秩序。一女子正在不远处啜泣,身旁妇人不住拍背抚慰。离得最近的水手挥手请闲杂人等远离,南楚杉上前一步,冷道:“我应当不是闲杂人了罢?”那水手正想说话,身边稍年长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又冲南楚杉客气地笑了笑,“咱们环海的南师爷嘛,自然不闲。”随即让出一条路。
目光方触及死者,南楚杉抬手阻止他们前进,“那女子似乎不着衣物。死者为大,请二位暂且背过身去。”萧予戈与刘主簿照做。南楚杉上前,只见倒在床上的身子略微倾斜,一手垂下,衣襟大敞,露出内里朱红肚兜,身下长裙被撕扯开来,袒出小节亵裤。她鞠了一躬,伸手扯来薄被盖上,视线落在女子面容,不由得吃了一惊。得到准许的萧予戈上前查看,亦是诧异。
“见大人与师爷这般神色,莫不是熟识?”
“实不相瞒,”萧予戈顿了顿,“这位姑娘曾在县衙小住过几日。”刘主簿闻言,朝向萧予戈的眼神复杂,“萧大人此话当真?”萧予戈不明所以地颔首。刘主簿挪远两步,同他拉出点距离,有些惋惜地低喃:“这样的大好栋梁,竟做出这等事。”南楚杉飞去一眼,不甚友善问道:“刘主簿有话不妨直说。”
“二位是真不知,还是刻意隐瞒?”刘主簿话里隐有薄怒,“此女子,是名暗娼。”此言一出,内外的人皆露诧色。萧予戈平静道:“我瞧着倒是与寻常女子无异,不知刘主簿何出此言?”
刘主簿走到床边,南楚杉自觉退让,他轻声道谢,指着女子手腕解释,“良家女子手链上的金铃大小相同,唯暗娼喜佩这样一大三小的链子,好让恩客一眼辨清。”南楚杉道:“刘主簿只遥遥扫一眼便有这般见解,我等自愧不如。”刘主簿轻笑,“这是在下的拙见,一般良家女子出行时不轻易佩戴金铃手链,因是担心遭人误会,失了清白。”
“仅有金铃手链还不足以说明身份,届时还需由仵作检验。”萧予戈搭言。刘主簿回辩,“铃上刻有物主之名。倘若大人真觉此女子或遭人嫁祸,可解下手链一查。”南楚杉不等命令,用手帕抬起女子冰凉的手臂,依照刘主簿所说,检查过每一颗铃铛后,在靠腕内的大铃铛上看到一个‘雪’字。轻轻将胳膊摆回被内,南楚杉上前告知萧予戈自己的发现。
“雪绣姑娘当真是,是暗娼么?”萧予戈不敢相信。南楚杉轻叹,“只得等靠岸后请仵作彻查。”刘主簿停在床边,道出自己的判断。照他看来,这女子应当是与客人争执不下,被对方施力掐死。说这话时,他眸光如挟利刃,推测慢慢从口里掉落,“但不可排除友人杀害她之后伪装现场的可能性。”南楚杉和萧予戈齐齐望向门口那位趴在妇人肩上止不住发颤的女子。
船上发生杀人案,原定的行程自然需要更改,船长转舵暂且停靠在最近的码头,又派两名水手向当地衙门申报此事。不多时,捕快们匆匆赶来,两人抬尸,两人站在船前清点人数,剩余的那位则开始向水手们打听细节。
去报案的其中一名水手说道:“这船上有我们县里的师爷,捕快大人还是问她罢?”捕快一怔,“是贵县的南师爷么?久闻南师爷大名,今日竟有幸得见,看来结案后我得去买个字花。”这番感慨结束,他问师爷在何处,水手以掌示意不远处的队伍,“就是那位束发带的。”捕快点头,大步流星上前,冲着萧予戈就是一拱手,“锦海镇捕快夏朝春,见过环海县南师爷。”
萧予戈点着自己的鼻子,“本官不是她。”本官?夏捕快在心里琢磨,还想问是哪位官时,萧予戈已冲踱步而来的两人说道:“师爷,这位捕快大人有事寻你。”
夏朝春重行一礼,“见过南师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