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袖内只余秋风,自然是去不了的。”
“大人是环海县的父母官,若出现在青永坊,于他们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这声色犬马的日子,多半还是要避开的好。”南楚杉撂下这话,自顾自地朝前走。
萧予戈惑道:“师爷莫不是还在为方才的事气恼?”南楚柳睨他,“姐姐才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大人可知今日是何时?”
“已是月初。”
“既然是月初,那就对了。我姐姐每逢月初心里总是不甚痛快,其中缘由大人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总之莫要在这几日闹出事来,省得白白挨训。”
萧予戈似懂非懂地点头。
说话间,三人已至县衙门口,南楚柳要回万事屋取物,拐道而去。萧予戈凝望她的背影问王九,“这南家姐妹向来如此么?”
“大人这些日子与师爷朝夕相处,难道还未摸清她的性子么?咱们这位师爷看着还是个小姑娘,这心里可比我们这些汉子都还硬实,更别提她那拳脚功夫。不是我王九吹牛,放眼望遍整个环海县,能打过南师爷的不出这个数。”萧予戈见他举起三根指头,心道,这南师爷竟这般厉害么?
“至于这南三姑娘,大人也瞧见了,性子直爽,有什么就说什么。心眼很好,就是有的时候容易得罪人。听说早年间常惹是生非,南师爷这才遣她去打理万事屋事务,久而久之,这脾性就变得温和些了。”
萧予戈又问,“这万事屋是何人所设?又因何而设?”
“是南夫人的手笔。夫人出嫁前是十村八店有名的讼师,嫁于南大人后依旧在公堂上口若悬河,但自打有了南先生,夫人便鲜得空闲打官司,但心中还是时时惦念有冤难审的百姓,于是就跟南大人合计建立了万事屋。”
萧予戈点头,赞道:“南夫人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书房的凳子还未坐热,周嘉海禀报人已带到,现在衙门口待命。萧予戈瞄向南楚杉,后者已然停笔起身,他也跟着站起,由周嘉海引领往公堂去。
葛老爷与苏秀才跪在堂前,大气不敢多喘一声,萧予戈翻看桌上公文,挥手招来萧卫,轻问道:“怎么没有仵作房的记录?是被遗漏了么?”
“说是稍后亲自送来。”
萧予戈直起身子,萧卫随之退回原位,惊堂木响,例行的喝问接踵而至,因二人俱属被告行列,就依照年纪大小回话。
“大人在上,草民葛建征,家中行五,相熟的人都称我一句葛老五。请县太爷大人定要为我的女儿惜芸做主,惩治这个杀人凶手。”他抬手指着一脸苦闷的苏秀才,“若非他甜言蜜语利诱,惜芸怎会这样早就失了性命?”
萧予戈严肃回应,“葛小姐之死本官自会查个水落石出。苏秀才,轮到你了。”
“大人万安。”苏秀才俯身一拜,低着头开始做自我介绍,嘚啵嘚啵地说了好一大通,如若不是南楚杉出声阻止,恐怕他还要道出自己四舅幼年掉土沟之事。
“你只说自己与葛小姐相识的经过便是,旁的切勿多提。”
苏秀才拢拢袖子,许是弯得有些累了,便稍稍抬起点身子。似乎越来越觉着难受,索性就学葛老爷的样子,挺直后背面对堂上人。
“小生与葛小姐是在书坊中相识,只一眼就觉天雷勾地火,此生非她不娶,而葛小姐亦是如此。因葛府家教甚严,小姐与小生并无做出任何超乎礼法之事,许多时候都是托小姐的贴身侍婢彩芜来去书信。”
“小女向来循规蹈矩,一定是受你唆使,才动了私奔之心。”葛老爷停在膝上的拳头泛白,言语间也蕴藏几分怒意。
苏秀才忙道:“倘若不是葛老爷你强行要将小姐嫁予他人,小姐又怎会冒这样的险来请我带她离开。”他冲萧予戈作揖,“小生自知能力不足,连自己温饱都快成问题,自然不敢再让小姐与我受苦。所以,那日才会大起胆子偷入葛府找小姐详谈。”
“葛老爷,你既指认苏秀才犯下杀人重罪,可是有人证物证?”
葛老爷连连点头,“小女的侍婢彩芜和青荽都能作证。”
“她二人可随你前来?”
“是是是,就在外头等候。”
萧予戈轻笑,“但本官这儿也有证言指认你为杀人凶手。”
“这,这怎么可能?”葛老爷的脸色白上三分,“我怎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这样的狠手?”
“黑白与否,待人证上堂便知。”
彩芜、青荽、任小雨三人列成一行,跪在葛苏二人身后。萧予戈问话时,三人分作两个阵营,均有自己的说辞,且极为真诚。
萧予戈听完,再度唤来萧卫问验尸的事,萧卫心里也是疑惑,便请缨前去问询。
南楚杉完成目前的记录,对萧予戈比了个手势,萧予戈起初有些不明所以,但眼神触及任小雨,倏地了然。
“任小雨,你方才说是在何时见到老爷与小姐争吵?”
“戌时。”
萧予戈看向彩芜和青荽,“府内花匠是在何时发现的尸身?”
二人异口同声,“未时一刻。那时日头仍烈,我们绝对不会认错人。”
“你们在未时见到葛小姐的尸身,而同日戌时,任小雨又见到小姐与葛老爷争吵。任小雨,你见到的是鬼怪还是?”任小雨垂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