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才闷闷地问:“你为什么不跑?”
裴苍玉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下头:“因为喜欢你。”
白石猛地转头看,觉得喉咙干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场合不适合说这种话,但好像他们也不会再有别的场合了。
他们坐在地上,面对面,膝盖顶着膝盖,一个低着头,一个转开脸,像极了初恋告白的氛围,对于他们亡命的旅途来讲,纯情的有些滑稽,不可思议,不合时宜。
但两人都说不出话。
这种场合,应该有月亮,有微风,有天台,有背着的书包,换下的球衣,冷掉的便当,晚回家的两个小孩儿。
不是像现在一样。
白石突然想,如果当年他们高中搬出来,说不定也一样会走到一起,当然了,还是裴苍玉会告白。白石是不会告白的。
裴苍玉飞快地抬眼看了他,又转开,盯着地板,伸手扣,一下一下地,声音有点乱:“所以……反正就这样了。”
白石想,他从来没有解释过为什么要带裴苍玉上路,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
“你不应该在这里。这是浪费。”
裴苍玉一听便抬头看他。
“你自己觉得自己很浪漫吗?” 白石平平淡淡地看着他,“无聊。”
裴苍玉苦笑了一下:“倒也不完全是浪不浪漫的问题。说实话,像你这样的人如果大摇大摆地逃脱这一切,我会觉得很崩溃。就像裴越山一样,他能毫无惩罚地活着,我也无法理解。”
白石看他:“你是法制先锋?”
“不是。”裴苍玉摇头,他严肃起来,“我只是觉得,事情该有个原本的样子。”
白石鄙弃地哼了一声:“什么样子。”
“起码你这样的人,裴越山那样的人,不能这么理所当然吧。”
白石皱起眉头:“不要把我和裴越山比。”
裴苍玉不解:“为什么?”
白石这会儿突然说不出话了,他发现在裴苍玉眼里,或者任何正常人眼里,他们都是罪犯,谈不上谁比谁更正义,而真要法律去判,裴越山反而是轻罪的那一个。
白石在这个层面上无法理解法律,于是分道扬镳,但总有人理解它,或者不理解但相信它,无关辩论,朴素正义罢了,也许算是善良的一种。
可白石还是生气,裴苍玉把他和裴越山比,意味着裴苍玉也一样厌恶他吗?
白石冷冷地看着他:“既然这么讨厌,为什么不跑?”
裴苍玉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是金鱼吗?我刚才不是回答过了?”
“都是罪犯,有什么差别?”
裴苍玉摊开手掌,很无奈:“我也不知道啊,我的脑子要我这么做,我就做了。”
白石连脾气都发不出来,气得想骂人,半天才说了一句:“白痴。”
裴苍玉笑了一下,很无所谓的样子,又顶着栏杆上的手铐,愣愣地说:“反正就是这样,我不能看你逍遥法外,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受审,所以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他抬头,白石从他眼里看出了点闪烁的亮光,显得整个人有点躁狂。
裴苍玉继续说:“可能你未必喜欢,两全其美就是我们一起死。我做好准备了,如果你没有,我也没办法。你就当我杀了你吧,可以恨我没问题,想要死后纠缠我也陪你,大不了下辈子给你偿命,但反正这次你得跟我一起去死。”
白石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无奈地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你终于被我带疯了啊……”
***
“在哪里?你在哪里见过他?”施远尘顾不得许多,就想站起来,被周临渊一脚压下。
周临渊还未细问,就听见外面传来的警车的声音,警笛声开得非常嚣张,营造出一种被包围的错觉。
鲁鸣月往后退了一步,朝周临渊看看:“你该走了。”
周临渊看了一眼施远尘,又看向鲁鸣月:“走之前我也能杀了他。”
鲁鸣月摇头:“何必呢。”
周临渊朝鲁鸣月逼近一步:“你反水了。”
鲁鸣月严肃地看着他:“我说最后一次,我没有。”
周临渊转头看了眼仓库大门,车灯已经将周围照得一片蓝红色。警笛声响在四面八方,大喇叭已经打开,循环播放着谈判的开场。
鲁鸣月说:“雕像见。”
周临渊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暗处走去,三两下翻上了墙,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消失在了墙后。
施远尘转头看他,又回头看鲁鸣月:“他能跑掉吗?”
鲁鸣月挤了挤眼睛:“逃跑,我们是专业的。”
“你为什么不跑?”
“我?”鲁鸣月举起双手,抱在脑后,朝门口走去,“我要被抓啊。”
门外刺眼的白光打在他的身上。
***
裴苍玉抿了抿嘴:“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毕竟刚说了要你跟我一起死。但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是想问一句……”
他下了下决心:“你从来没有说过,所以你到底,就是,喜……不喜欢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头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只剩了个气音。
白石的这位初中同学是个憨批,白石从小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