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走廊,黑漆漆的家里又是一片沉寂,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他走得很快,几乎能想象到裴苍玉被管家随便找个地方扔下,然后一个人迷路的样子了。
他走到了楼梯转角。
出乎意料,他不仅看到了裴苍玉,还看到了白江。
他们站在门廊处,那是唯一亮灯的地方,白石站在楼梯处朝下看,身处在一片黑暗中,如果他去摁亮灯,那么裴苍玉会马上注意到他。
但是白石没有动。
他看着白江凑到裴苍玉面前,牵起裴苍玉的手,裴苍玉没有挣扎,沉默地、一动不动、专注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江,白石突然又觉得头疼。
裴苍玉在和白江说什么,他们聊得平和普通,白江像他素来引诱别人那样,抬手的幅度和语调的把持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把面前的人笼罩在他的范围之内,强硬地地献着殷勤,又用专心的眼神把这“殷勤”打扮得尤为特别,好似在奉献情谊。
令人作呕。
白石转身离开,他回到了房间,站在窗前,握紧了拳。
他牙疼得要命。
白家。
如果不是白义龙说什么“有事”,他现在会和裴苍玉在外面见面,如果他和裴苍玉在外面见面,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裴苍玉就不会碰到白江,那个“战绩赫赫”的白江,那个看上谁就要搞到手的白江,没有任何观念可以阻止他,裴苍玉也会败在白江手下,因为裴苍玉太幼稚,根本没有见过白江的手段,白江能给予的诱惑。
白家。
这个只给他带来倒霉事的地方。
一个一个,都狗改不了吃屎。
白石从窗户里看见了远去的裴苍玉,坐在后座的裴苍玉伸出手向他招,指着手机,打来电话,桌上白石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拿起来,挂断。
他牙疼,现在不想说话。
门外有脚步声,是白江经过。
白石猛地转身,大力拉开门,正巧看见了白江的背影,手插在口袋里,逍遥自在的样子。
白石对着他开口:“喂。”
白江转过身,看清了是白石,面无表情:“你啊。”说完转身又要走,没有把白石放在眼里。
白石往前跟上他:“喂,你。”
白江不耐烦地转过来:“妈的,干什么?”
白石走到他面前:“喂,谁他妈让你跟他说话的。”
白江愣了愣。
他重新看向白石,这个在走廊暗灯下的人,长得很快,马上就要追上他。虽然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但这张脸他不怎么熟悉,因为白石很少惹来瞩目,现在再看,确确实实继承了白义龙和严柏华的全部优点,只有身上溢出来的阴沉气息,是白石专属的。
白江讨厌这种阴郁的气息,他皱起眉:“谁?刚才那小孩儿?”
白石默认。
“哈。”白江摊开手笑了笑,“我不知道,别在意。”
说完转身就走。
白石跟了上去。
这就是白江,极其擅长打闪,把自己恶劣的性格藏在一副“不在乎”的表象下,和他那愤怒不止的弟弟白海不同,白江是个虚伪善变的人,挂着装出来的笑脸,施展刻意的魅力,但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稻草一样粗劣干枯的心。
白石一直跟到茶厅,白江在碟子里夹了块曲奇饼干,一抬头发现白石跟了过来,有点不耐烦地转开了脸,走去茶台煮一壶红茶。
白石不依不饶地跟着他问:“喂,为什么要跟他说话?”
白江抿了抿嘴——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他把自己耳边的碎发拢回去,笑意不减,但眉头皱起,这让他整张脸有种诡异的扭曲感,但他盯着茶壶,并没有看白石。
“来找我的人,为什么你要跟他说话?”白石阴沉沉地问。
“想说就说,不然还能因为什么。”白江转过头,他懒得装了,他把手里没吃完的饼干弹到白石的脸上,碎渣进了白石的眼睛,“你算个什么东西,跟我在这里废话?”
白石揉着眼睛,白江低头看他:“傻逼,不要随便跟我说话,你搞搞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吧。”
白石揉好了眼睛,他的一只眼睛红通通的,他没有管,只是继续问:“如果再见到他,你还会跟他说话吗?”
——好像刚才白江的话他都没有听进去。
白江笑了一下:“我要干的事多了,我会的事也多,我都教给他。”他转头去拎茶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偏好,不过没关系,我教会他,他就能伺候你,这中间的费用你要给,就看看你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去当吧,傻逼。靠,烫……”
白江被茶壶的手柄烫了一下,便转身去找手套,一边走一边笑:“真够贱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问来问去有什么意思……”
白石跟在他身后,一手拎起发烫的茶壶,白江还在说些什么,但硬瓷的茶壶猛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瓷片啪地裂开,滚烫的茶水浇了白江一头,他尖叫起来,手往头上扑,不小心滑倒,摔在了地上,转身看见了白石,正弓着背看他,一手的手心,红得充血。
白石朝他靠近,白江眼前一片花,热茶在他脑袋上吸热,像是血液涌来又流去,一阵头晕目眩,他撑着地往后退,同时试图站起来。
白石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妈的,一个一个,狗改不了吃屎……”